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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熒扯住宣瓊衣領,對方被他勒得倒退幾步不住幹咳。
“抱歉,是我太用力了。”長熒松了手,滿臉歉意。
宣瓊揉揉脖子,連續深呼吸好幾下,才稍稍緩過勁兒來。
“輕點輕點,勒壞了怎麼辦?”
“壞不了,我沒使勁。”
閑聊間,長熒帶着人來到了桑落的後院。
這裡樹木枝葉瘋長,去年的殘枝敗葉,和今年新春剛生的花草擁簇在一起,本可以三四人并行的青石小徑,現在隻能留一人通行。
小路盡頭有一處拱門,與另一院落的後花園連通,是桃夭的院落。路的這端到拱門不過五六十步距離,曲曲折折望過去,隔壁院落也是這般蒼翠綠意。
“從那裡進去?”宣瓊随手折了一枝綴着花苞的桃枝,邊走邊問。
長熒專注地走在前面,沒有注意宣瓊的動作,隻應了一聲是。
宣瓊踢了踢腳下的碎石,石頭“咕噜噜”滾了幾圈藏入草叢中。這動靜引得長熒回頭,望見宣瓊手中夭折的桃枝,不解道:“它尚未開花,你折它作甚?”
宣瓊勾了勾唇,盈滿捉弄意味的眼睛直視長熒。
“沒開?”
轉而,叮的一聲,銀白色的光圈纏繞着桃枝飛速離去。突然一陣濃郁又不膩人的花香溢了出來,裹着淡粉色花苞的綠色小葉層層綻開,緊接着,斷枝上的桃花齊綻,襯得春-色羞閉了眼。
“你……”長熒目睹了這一幕神奇的變化,倒也不詫異了。
這種漂亮的小術法是他會的為數不多的一種,少時曾無聊無意間一點,也不知做了什麼就令手下的花兒綻放。
後來多試幾次便熟能生巧,隻是沒什麼機會用。
現在被他用來逗小孩舒心,倒是怪好用的。
宣瓊把盛放的桃枝伸到長熒面前晃了晃,那股香氣令人愉悅到了心裡。
宣瓊問:“好看嗎?”
長熒點頭:“好看。”
深紅漸變至粉白,輕輕搖晃着嬌嫩美麗的花瓣,點點黃蕊顫巍巍立于其中。沉重的枝頭略微颔首。桃花盛開,綠葉便藏匿了起來,修長的桃枝有着深棕色的軀幹,光滑與虬曲交錯。
“真的好看。”長熒贊歎道。
“送你了。”宣瓊遞到長熒手中,勾了勾唇。
長熒穩穩接過,小心把着枝幹,擔心自己會折斷。
宣瓊見他喜愛的樣子,挑了挑眉:“很喜歡?”
“喜歡。”長熒将桃枝護在懷中。
宣瓊哈哈一笑,伸手攬住長熒的肩膀。長熒沒料到他的動作,身體僵了僵。
他聽見某人輕快的聲音透着試探:“叫聲哥,我送你一片春-色滿園關不住。”
長熒動動肩膀掙開宣瓊的胳膊,他就知道這人正經不過三句話。
“謝了,不要,我不叫。”
腳下衣擺與雜草飛速摩-擦,勾着蘭蕙的邊蹭了一襲清香,長熒在路上小跑着,宣瓊快步追着。
陽光自頭頂一閃而過,竟不知誰更惹眼。
“砰!”長熒沖向拱門,卻一頭撞在了虛無的牆上。他被彈到地上,手中的桃枝掉在胸口。
“嘶……”長熒吃痛一叫。
宣瓊忙跑過來扶起他:“沒事吧。”
長熒搖搖頭,伸手碰了碰面前并不存在的牆,皺起了眉頭:“這裡怎麼會多了一堵牆?”
宣瓊把長熒拉到身後,自己伸手摸了摸,觸-手卻是柔軟至極。
“你覺得是硬的?為什麼我摸着是軟的?”宣瓊試着将手往裡一探,隻覺得冰涼一片,手指憑空消失在了面前,“可能是個結——”
“宣瓊!”長熒瞳孔驟縮,忙伸手去抓宣瓊的身體。
宣瓊話未說完,整個人便如同扭曲了一般被吸入結界裡。長熒沖了上去,卻直接穿過了拱門,竄進了桃迎的院落。
“宣……瓊?”長熒看着空蕩蕩的手,空蕩蕩的路,語氣裡帶上了一絲慌張。
四周寂靜非常,已然沒有了宣瓊的蹤迹,還在盛放的樹也凝滞在了這一刻,風聲與蟄蟲的低吟驟然斷去。
長熒低頭,腳邊靜靜躺着盛放的桃枝。
他彎腰碰了碰桃枝,手卻直接穿了過去。
長熒看向自己的手。
這是,怎麼一回事?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怎麼還在這裡?今天是祭神大典啊,快去母樹那邊看看吧!”
霎那間,周圍的環境陡然變換,風聲、鳥鳴聲、樹葉沙沙聲都回來了。
長熒轉頭,身後的人擋住了部分陽光,有些看不清他的臉。
魚塘裡,水霧彌漫,四周綠林環繞。
小閃閃半身沒入池塘中,徒手抓魚,與魚蝦們嬉戲。
七月十五,祭神大典,錦鯉們喜悅地在水中遊來遊去,遠遠望去,水波蕩漾,水花飛濺,魚塘像是沸騰了一般,細密的水霧氤氲了四周。
“閃閃,去釣魚!”缪期中氣十足的聲音自竹舍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