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喬找了一大圈才看到坐在角落的楊林森,那個位置非常刁鑽,他很難看清那個方向,對方卻能把他這桌的動态看得一清二楚。
見他沒有要過來的意思,沈新喬也不跟他廢話,直接把手機挂斷。
陳星台好不容易才把兩個女孩哄好,韋敏感到不好意思,紅着臉道歉,“沈主任對不起,我不是想哭,就是沒忍住……”
範玲玲估計真生氣了,依然冷着一張臉,不過表面還是客氣的,“對不起主任,讓你看笑話了。”
沈新喬笑了笑,“沒關系,不用道歉,吃好了嗎,等下讓陳星台開我車送你們回去,我晚上還有點事。”
陳星台一聽這話興奮了,“放心主任我一定好好開車。”
他喜歡車,考駕照一年多,一直努力攢錢想買一台,因為女朋友不同意,至今沒實現,平時一有機會就想開别人車過過瘾。
“你喝酒沒?”沈新喬想起來問。
“沒有。”陳星台舉起一隻手保證,“一滴都沒喝,主任你可能不相信,我啤酒過敏。”
範玲玲被他的傻樣逗笑,嫌棄地翻了個白眼,說,“那叫酒精過敏!”
“不是,我就隻啤酒過敏。”
“沒喝就行。”沈新喬把車鑰匙給他,“你明天早上幫我開到單位。”
“保證完成任務!”
吃完飯出來,在門口送他們離開,沈新喬重新返回去,拐了兩圈,在楊林森對面坐下。
桌子上擺了四個大盤,還全是大菜,沈新喬冷聲問,“你吃得完嗎?就算盯梢吃飯能報銷,也不能這麼浪費公家錢。”
“吃的完,不還有你嗎?”
“我吃過了。”
面前的餐具已經擺好,而且還清洗過,可能他真就是按兩個人的量點的菜。
沈新喬剛才沒吃飽,這會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吃飯。
兩人都不說話,說一起吃飯還真就是來吃飯,一人吃完一碗米飯才停下來。
楊林森彈了根煙,又遞給沈新喬一根。
“不抽。”沈新喬擺手。
“怎麼?”
“戒了。”
楊林森笑了笑,低頭點燃煙,說道,“戒了好。”
他依舊穿了件黑短袖,不知是第一次見時穿的那件,還是一樣的衣服很多件。
衣服胸口有汗濕的痕迹,沈新喬穿着長袖襯衫也熱的發慌,讓服務員弄個風扇過來,再上兩杯冰水。
涼風對着吹再喝口冰水,總算舒服了,沈新喬因為熱而過高的心率慢慢降下來。
楊林森盯住他問,“過敏還沒好?”
“沒。”
“為什麼過敏,是什麼過敏?”
“不知道。”沈新喬握緊冰涼的玻璃杯,手指凍得生疼也舍不得拿開。
楊林森繼續追問,“怎麼會不知道,沒去檢查?”
沈新喬不語。
楊林森沒法,他太清楚了,當沈新喬沉默就代表他無聲抗拒,無論怎麼磨他都不會再多說一句。
“你找我……”
“新喬……”
兩人同時出聲,聽見對方聲音又同時停下。
沈新喬有點懵,懷疑剛才是不是真的聽見他說話。
“你說什麼?”
“沒什麼。”楊林森低頭去拿煙,拿出來才想起來嘴裡正抽着呢,又放回去。
沈新喬又問,“你要說什麼?”
楊林森彈了彈煙灰,問,“你做主任多久了?”
不明白他問這話的用意,沈新喬回答,“兩年了。”
“什麼時候離開的德營小學?”
沈新喬把目光轉到他臉上,餐廳的日光燈很亮,白花花從頭頂直洩而下,他的臉像被被過度曝光,讓人看不清。
隔壁桌劃拳的聲音慷慨激烈,像在給人加油打氣。
沈新喬回答,“在你離開的兩個月後。”
長長的煙灰落在桌子上,煙頭的火星燒到楊林森手指上的厚繭,他感到新奇,以至于都忘了挪開。
繭子不是死肉嗎,怎麼還能感到疼?
“然後就到了教育局?”
沈新喬不想跟他叙舊,幹巴巴地說,“做了幾年老師,到教育局三年了。”
楊林森一口氣喝光杯裡的水,含了塊冰咔咔咬,又問,“再沒做校長了?”
“對。”
沈新喬猜他應該是笑了一下,過度曝光的光線把他的表情變得怪異扭曲。
聲音像在唏噓也像是遺憾,“原來你不做沈校長很多年了。”
沈新喬突然就火了,冷笑道,“怎麼?不做沈校長就不配跟楊警官認識了?”
“不是……”
“不是沈校長又怎麼樣?我把德營小學所有能争取到的福利政策都争取到了,把學校往後十年的規劃都安排好,然後好好跟朋友和學校師生告别後才離開,如今過去9年了,我們依然保持聯系,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