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跟周主任一起，袁紅霞随行，沈新喬這次提前上車坐了副駕駛，把後排留給他們。

袁紅霞把大半位置讓給周主任，自己靠在一邊車門，說話時側身面向他，“主任，怎麼讓我們去公安局？”

她這個主任顯然不是叫自己，沈新喬裝沒聽見，低頭給莉姐發短信，安排需要緊急處理的工作。

周主任沒直接回答，過了會才開口，“沒人跟我說啊，沈主任跟在任局長身邊應該知道。”

一大早沈新喬懶得跟他鬥心眼，“我也不知道。”

袁紅霞聽出他興緻不高，想要調解氣氛，故意表現出好奇，“我還是第一次去公安局呢！”

周主任笑道，“怎麼會是第一次，辦身份證，調戶口時沒去過？”

“那不一樣嘛，”袁紅霞嬌嗔道，“那都是去派出所，這是市公安局。”

她雖然三十多歲，長相打扮也是成熟性感的風格，行為舉止和說話卻總有股年輕小姑娘的天真感，不知是天生還是故意僞裝，畢竟大部分男人吃這一套。

沈新喬不接她的話，她主動問道，“沈主任去過市局嗎？”

“沒有。”

“紅霞呀，話可不能這麼說。”周主任玩笑道，“不吉利，沈主任作為全市教育系統最年輕的主任，一表人才，廉潔守法，怎麼能去公安局？”

“呀！我沒這個意思，周主任别逗我了，不然沈主任要生我氣了，是不是？”袁紅霞假裝着急。

“沒關系，周主任跟你開玩笑。”沈新喬收起手機，從後視鏡裡看了她一眼。

周主任用方言說了句俚語逗樂，沈新喬配合地笑了笑，袁紅霞瞪大眼睛說沒聽懂，讓周主任給她解釋，周主任倒是真有耐心，開始展示他的方言。

路上又下起雨，江城的夏天一半時間都在下雨，沈新喬從上大學來到這裡，加起來有十幾年了，依然沒适應。他不喜歡下雨天，濕漉漉的地面讓他很不舒服。

“沈主任，你有段時間沒去看趙廳了吧？”周主任語氣親切地拉家常。

他比沈新喬高半級，但相比辦公室，基教科有實權，沈新喬的職位經常被人調侃是局長秘書，而且周主任資曆深，年齡比沈新喬大許多，總以前輩自居，跟沈新喬說話态度居高臨下。

“有一個月沒去了。”沈新喬想了想。

“前兩天在省廳開會，趙廳長還問我呢，問你在忙什麼，也不去看他。”

他氣定神閑的表示熟絡，沈新喬卻能聽出他話裡的譏諷。

如果說沈新喬真有什麼背景，那他的背景不是已經退休的前副省長姥爺，而是現任省教育廳的廳長趙滄海。

他跟沈新喬爸是一輩子的鐵哥們，兩人是發小，上學時一路都是同班同學，年輕時一起下過鄉，又一起回城考大學，後來兩人還都進了教育系統，沈新喬爸現任中南省華昌市教育局副局長。

沈新喬小時候，兩家是一個家屬院門對門的鄰居，他還沒出生就被趙廳長認做幹兒子，不過這層關系很少有人知道。

當初他被調到鄉村小學做校長，2年後又調回江城一中，4年前調進江城市教育局，不免有趙廳長行的方便，沈新喬也從不否認這點，沒有哪個普通人能調動得如此順利。

很少人知道他是趙廳長的幹兒子，可像周主任，任局長級别的還是有不少人知道他爸跟趙廳長的關系，趙廳長平時對他又很關心。

所以像周主任剛才這番話，他不知聽過多少，對他們的陰陽怪氣，沈新喬早已免疫，誰提起來他都大大方方地表示跟領導有這層親密關系。

教育局距離公安局二十多分鐘車程，他們到達時不到9點，大廳裡不少人還在吃早餐。

在門口遇到新陽區教育局的人和郭校長帶着的三個人，一幫人往樓上刑偵辦公室去，周主任走在前面，郭校長自覺跟在他身邊矮身說話。

沈新喬走在後面琢磨，周主任這次為什麼要處處保郭校長？一個中學出了事故，市局領導不僅沒嚴厲責備，反而越過新陽區教育局，直接向校長指示？

據他的了解，郭校長跟周主任沒有什麼深入關系，究竟是何原因？

刑偵隊偵查隊分2隊，擠在一個辦公室，辦公室不大，十幾張桌子碼在一起，屋子裡一股嗆鼻的味道，煙味、汗味、方便面味、盒飯味，混合在一起跟火車站候車大廳一個味。

接待他們的是昨晚見過的大概率會武術的警察，他說昨晚大家通宵加班，十幾個男人吃住在辦公室，沒弄成廁所一個味兒就不錯了。

進入會議室也沒好到哪去，落座後沒人給倒水，周主任是當慣領導的，從沒被慢待過，臉色非常不好看，雙手交叉放在挺起的大肚子上，高高擡着下巴展示自己的不高興。

袁紅霞倒是有眼力見，可惜這不是教育局，她在會議室轉了一圈硬是沒找到水杯水壺，連瓶礦泉水都沒有。

沈新喬聞着空氣裡若有似無的幹調料包味，猜測這幫人吃方便面估計都是幹嚼，泡面的開水都沒有，哪有水給你們泡茶。

外面響起腳步聲，聽聲人不少，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穿着整齊的警服推門進來，頓時整個會議室充滿壓迫感。他并不高大，也不特别強壯，卻仿佛一塊黑暗沉重的鐵，鎮壓着每個人的心。他五官線條硬朗，眼神尖銳，仿佛能看穿一切。

跟在他身後一個戴眼鏡的白面警察介紹道，“各位領導好，這位是我們刑偵隊曾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