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喬無意識地用手指在腿上敲,努力克制不像陳星台那樣發洩出來,問道,“林麗娟沒滿18歲,未成年,你們為什麼把高青雲放回去了?”
楊林森收回胳膊,手放在座位中間按了按,“林麗娟是自願的,而且已經滿 14周歲。”
“怎麼證明她是自願的?”陳星台憤怒道,“她去年才16歲,這個年齡女孩子很好騙吧?你們确定林麗娟不是被騙的?高青雲什麼事都沒有嗎?”
“我們自然有證據證明,不然不會讓他走。楊林森手蹭過去,在沈新喬胳膊上快速地捏了一下,“至于他有沒有其他事,那就看你們怎麼處理了。”
沈新喬穿長袖襯衣,袖口往上挽了兩下,楊林森這一下正捏在露出的手腕上,這家夥手勁異常得大,給他手腕捏出一圈白印,過來好久才慢慢回血。
“案子查的怎麼樣了?” 沈新喬問。
“抓到藥販子了,昨晚連夜審的,根據他的交代,正在對着查。”
沈新喬敏銳的聽出他不方便說,不再多問,轉移話題,“今天去三中查什麼?”
“張伯明在三中的工作記錄。”楊林森轉頭看他,“三中之前給的記錄有問題。”
“什麼問題?”
“跟我們查的情況對不上。”
沈新喬覺得自己快要猝死在工作崗位了,都是什麼破事,一件比一件離譜。
三中經過連續兩件事故,管理嚴格許多,人工湖被封起來了,經過警察幾輪打撈,現在也沒人敢靠近湖邊。
坐在會議室,沈新喬想起來,這是他跟楊林森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當時他過敏嚴重,現在回憶起來還覺得脖子癢。
楊林森也想起這事來,手指在自己脖子上蹭了一下,嘲笑他當時通紅的脖子。
李校長來後會議開始,跟着楊林森的年輕警察叫馬俊,看着像剛畢業的學生,說話做事卻很犀利。他直接把一疊文件摔在桌子上,吓得李校長一哆嗦。
“各位領導,你們學校給出來的張伯明的工作記錄,我們對着名單上找過他咨詢的每一位學生都調查過,對不上。”
對面一位四十多歲的女老師先開口,“哪裡對不上?”
“哪裡對不上你們應該比我們清楚。”
“這就是張伯明的工作記錄,你們調取時直接拿出來的,我們一個字都沒改。”
馬俊手指在文件上面點了點,“好,那咱們就對對。張伯鳴在三中工作三年,單獨找他做過心理咨詢的學生一共三十七個,我們調查了每一個學生的情況。其中有一個叫尚雲的學生,你們給的記錄中寫的是,尚雲因為高三壓力大患上精神分裂休學了。根據我們調查,尚雲并不是休學,而是被學校開除了,并且在被開除一個月後,跳湖自殺了。”
陳星台像條大狗一樣喘着粗氣,沈新喬坐在他身邊都感覺到震動,他甚至有點羨慕他這樣年輕氣盛,可以肆無忌憚表現出内心的震驚和憤怒。
看來下次再“配合調查”得帶上速效救心丸。
對面幾個年紀較大的老師臉色都不好看,李校長又開始咳嗽起來。
楊林森笑了笑,“說說吧,領導們,尚雲是怎麼回事?”
剛才說話的女老師态度依然強硬,“我們要查一下這位學生的資料,學校每年學生那麼多......”
“不用麻煩了,幫你們查清楚了,98屆,高三2班,當時的年級前三名,老師們不應該不記得吧?”楊林森招招手,馬俊遞給他幾張文件,“張伯明2000年來學校,尚雲已經讀高三了,按照他的工作記錄順序,尚雲的記錄應該在前面,但是你們給的報告裡,尚雲的咨詢寫在2001年,實際上他2000年11月就退學了,12月已經自殺去世,是哪個尚雲2001年找張伯明咨詢心理問題?那隻能是鬼了。”
沒人再敢接話,沈新喬實在忍不住了,“李校長,這怎麼回事?”
李校長隻得開口,“沈主任,這個情況我們也不了解,張伯明的記錄都是他自己寫的,學校确實不知道。”
“他自己能瞎寫嗎?”沈新喬握緊拳頭才控制住沒拍桌子,“尚雲到底怎麼回事?現在就把檔案調出來,他到底是因為什麼被開除的。”
李校長旁邊一個戴茶色眼鏡的中年人,沈新喬記得好像是個副校長,他推了推眼鏡說道,“是這樣的,尚雲的事情我有點印象,他被開除是他家長要求的,不想讓他繼續讀書,而且尚雲當時确實有精神問題,家長要帶回去治療。”
“家長要求那叫開除嗎?那叫主動退學。”沈新喬厲聲質問,“他有什麼精神問題讓你們做出開除的決定?”
一屋子人都不說話,楊林森嘴角挂着笑,心内感歎果然還得沈主任,直擊重點。
等了兩分鐘,沈新喬沒了耐心,問道,“到底怎麼回事?沒人知道嗎?那就查,他當時的班主任是誰?”
茶色眼鏡的副校長擡起頭,嘴巴開合好幾次,像含着塊炭火一樣煎熬,終于說道,“尚雲被發現是同性戀,學校隻得開除處理。”
......
盛夏酷熱,最怕熱的沈新喬如掉進冰窟窿一樣僵冷如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