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漾跟着合嬷嬷來到前廳等待。
“小姐在此稍坐片刻,我家小姐一會兒便到。”合嬷嬷俯身一拜,離開了前廳。
廳内裝飾清新典雅,目光所及布置皆以素色為主,首座之上還挂着金字牌匾——德齊帱載。
幽漾找了個位置坐下,餘光一瞥,青兒正闆着張臉,揪着自個的手,局促的站在一邊,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門外,如臨大敵。
“不用緊張,有我在呢。”幽漾為了緩解她的情緒,主動和她說話:“大牛去哪了?”
青兒這才把死盯着門外的視線收回來。
“大牛去幫着搬東西了,小姐有事找他?”
幽漾眼眸一動,輕搖着頭,“無事,随口問一句罷了。”
溫府奴仆衆多,她又沒帶什麼禮來,搬哪門子東西,誰知道他到底去幹什麼了。
眼下他已恢複記憶,想去做什麼哪是她能管得住的。
“你是幽漾?”
前廳外一位身着青白蘇繡裙衫的中年女子由合嬷嬷攙扶着緩步走了進來。
這便是溫青了,那位年輕時便名動京城的大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有一手蘇繡的好手藝。
她本該擁有美好的未來,遭那變故和離之後變的深居簡出,漸漸的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溫青人如其名獨愛青綠兩色,就算現下已到中年,臉上也因光陰逝去攀上幾條細紋,可她那清冷出塵的氣質卻未曾減少,反倒更添了幾分韻味。
幽漾起身屈膝行禮,“母親。”
她自見到溫青的第一眼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溫青與幽漾對上視線,神情一頓,眼眸止不住的輕顫,那雙藏在寬袖中的手握在一起,不可察的深吸一口氣。
她張着嘴欲言又止,滿腹想說的話最終凝合成了三個字,“長大了。”
溫青的視線忍不住在幽漾身上打轉,當目光觸及她小臂上那刺眼的紅疹時,她失去了理智大步上前抓起她的手腕,撩開寬袖問她:“這手臂上是怎麼回事?”
突然親近的動作讓幽漾沒反應過來,不自覺的向後退一步,“衣裳磨的,無礙的。”
溫青見她如此排斥自己,眼眸微垂,心下一片悲涼,松開手,與她擦肩而過。
她背對着所有人,冷聲吩咐,“這身破衣不必再穿了,合嬷嬷帶她去換一身。”
“是。”
合嬷嬷帶着幽漾去了内間,本以為臨時尋來的衣裳可能會不合身,要青兒去将新買的衣裳拿來穿。
人還沒吩咐出去,合嬷嬷腳步倒是快,捧着衣裳回來了。
事已至此幽漾也不好推辭,隻好穿上。
托盤之上放置着一件嶄新的西子藍綠色祥雲暗紋外衫,一條楊妃粉牡丹長裙和精緻上乘的珍珠腰鍊。
幽漾隻是随手摸了一下,就明顯感覺到這身衣裳的材質竟比那衣裳鋪子的最貴的衣裳還要好。
兩個人先是伺候幽漾塗上止癢修複的藥膏之後才換上新衣。
上了身後她後知後覺這衣裳竟異常的合身,幽漾拾起大袖,細瞧上頭精緻的以蘇繡制出的蘭花圖,滿心歡喜。
本隻想借着身上的紅疹試探溫青對自己的态度,賣個慘能得到溫青的憐憫更方便解除隔閡,有一份依仗就行了,沒想到還能多賺了一套漂亮衣裙。
合嬷嬷見幽漾笑了亦是歡喜,“小姐喜歡就好。”
“上頭的花樣是小姐親自繡上去的。”
“母親繡的?”幽漾輕柔的撫摸繡樣,覺得這繡法有些眼熟。
猛然想起自己來時那日身上那套被燒壞了的衣裳,青兒當時說那是蘇繡。
合嬷嬷點點頭,“别看小姐對您這麼冷淡,實際上她比誰都關心小姐,這身衣裳夫人也改了好多回,一直沒機會能送到小姐手裡,這回終是給小姐穿上了。”
幽漾聽懂合嬷嬷話中的深意,“嬷嬷的心意我明白了。”
......
溫青在前廳等待,指尖捏着杯托用力到泛白,視線忍不住向外張望,在看到幽漾換上新衣之後,臉上浮出了幾分幾乎不可察的笑意。
幽漾向溫青謝過後,兩個人之間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刻鐘過去了,溫青才終是開口問:“這麼多年我未曾去看過你,心中可是有怨?”
幽漾擡眸對上她那含帶着複雜情緒的眼眸,“曾經怨過。”
青兒聽她所言憂心忡忡的看着幽漾。
未等幽漾把話說完,溫青便冷下臉色厲聲道:“既有怨不來探我便是。”
“我與那姓幽的早已和離,這麼多年我也從未管過你,從未盡過母親之責,你不來見我情理之中,不孝之名怎麼着也落不到你的頭上,我也犯不着去壞你個小姑娘的名聲。”
她轉身欲走,離開的步子相比來時更加淩亂。
“可現在已經不怨了。”
幽漾此話一出,溫青的步子就像是釘在地上一般不再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