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債主的步步緊逼,謝岚退無可退,他被逼到牆角,債主仍在辱罵他們這家人,從死去的爹到爛賭的媽,再到撒謊的弟弟,謝岚耳邊萦繞的聲音變成了催命符,隻是這道催命符不是對他自己的,而是對債主的。
他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抄起手邊的闆磚朝債主腦袋上砸去,債主來不及閃躲,隻能詫異地瞪大眼睛接受這一切。
謝岚閉上眼睛,他抿緊了嘴唇,一遍遍在心裡告訴自己,這都是被逼成這樣的,或許他進去了,還能得到一點清淨,如果這人真的死了,那他們就徹底解脫了。
磚頭最後沒有落在債主的頭上,耳邊再次傳來咒罵的聲音,隻是這一次這聲音帶了幾分劫後餘生的慶幸。
謝岚絕望地想,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
他阻止不了母親被賣,或許今天還要被打殘。
太糟糕了。
為什麼他的人生要這麼糟糕,他隻不過想要一個清淨,怎麼就這麼難,為什麼他生下來就要背負這一切。
磚頭還在他手中,他再次不顧一切地揚起手中的磚頭朝着聲源處砸去,這一下他沒想做什麼,他隻是想要發洩。
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耳邊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不是債主,謝岚一瞬間判斷出來。
他被誘導着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男人的臉,而是男人衣服上的肩章以及胸前的标志。
警察嗎?
從旭看着面前沒有表情的男孩,仍輕柔地拍了拍謝岚的肩膀,“沒事了,警察在這兒,他說得不算。”
謝岚略揚起頭,這次他看清楚了男人的臉,很俊秀的一張臉,棱角分明卻并不過分淩厲,倒是透露着幾分溫和,不像是個警察,倒像是個讀書人。
他張了張嘴,聽見那嘶啞難聽的聲音從他的破鑼嗓子裡傳出來,“那你說話算嗎?”
“法律說得算。”
從旭回頭看向債主,剛剛還跋扈的債主此刻被從旭一看乖得跟個小鹌鹑一樣。
債主局促地搓了搓手,“從隊,我跟這孩子鬧着玩兒呢,而且欠債還錢,這不是天經地義嗎?就算法律在這兒,也是這個理兒吧。”
“你要錢占理,打人恐吓意圖非法囚禁婦女也占理嗎?”
謝岚一直在悄悄關注這個從旭,他發現這個讀書人一般的警察兇起來還挺像是一個警察的。
而且通過兩人的對話,謝岚判斷出,這警察跟他家的債主還挺相熟的。
思及此,謝岚拽了拽從旭的袖口,擺出一副可憐模樣,“警察哥哥,我弟弟還在他手裡,我會還給他錢的,希望你能跟他說一說,寬限幾日,我一定會還上錢的。”
從旭聞言又瞪了眼債主,債主自知理虧也不敢再開口,隻是看向謝岚的時候,那想刀人的眼神是怎麼也藏不住。
從旭上前查看謝岚弟弟的傷勢,債主連忙湊過去說道:“我對這孩子可沒做什麼,就吓唬了一下,這孩子就暈過去了,從隊,我保證,他絕對沒事。”
“聽見那孩子說得了嗎?錢會還給你,寬限幾日,我不幹涉你們的交易,但如果是這種方式要債,那我就隻能請你跟你的兄弟們回警局坐坐了。”從旭亮出腰間的手铐,債主連忙點頭。
“從隊,我明白,明白。”
債主走到謝岚跟前,謝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是滾動的喉結昭示了他的緊張與害怕,債主重重地拍了拍謝岚的肩膀,“小子,今天看在從隊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了,最晚這個月底,我要是看不到錢,那就……”
“咳咳咳。”從旭握拳放在嘴邊咳嗽。
債主兇狠的威脅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那咱們就再說道說道。”
債主對着從旭點了點頭離開了巷子口。
謝岚等到看不見債主的身影了,挺直的身子才佝偻下來,靠着牆一點點滑坐在地上。
等到從旭将弟弟抱到他身邊的時候,他才想起來去查看弟弟。
謝岚看着弟弟安靜平和的臉,心裡五味雜陳,從旭隻以為謝岚是在害怕,他掏出錢包從裡面将錢都抽出來交到謝岚掌心中,“錢不多,你先帶你弟弟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謝岚将錢塞回到從旭的懷裡,他梗着脖子,強忍眼淚,“這錢給我弟弟看病我舍不得,你這麼說給我,我也不能拿去還債,反正離月底也沒幾天了,我湊不齊錢,反正結果都那樣,都那樣。”
“臭小子。”從旭拍了下謝岚的腦殼,“說什麼胡話呢?”
謝岚低着頭不說話,借着背後的燈光,從旭能清楚地看見眼淚一滴滴落在幹燥的灰色地面上,留下一片陰影。
“我幫你想辦法。”
謝岚猛地擡起頭,他顧不得自己現在的形象,眼神中充滿希冀與不确定,“真的嗎?你真的願意幫我嗎?”
“嗯。”
窗前,殷将闌聽得微微皺眉,他打斷了謝岚的回憶,“你弟弟,叫什麼?”
“謝雨。”
“謝雨?”
謝岚點了點頭,指腹互相摩擦着,這是想要抽煙的前兆,許是因為今天的天氣,許是因為今天的故事,導緻他的煙瘾犯了,他不喜歡抽煙,但不可否認的是,抽煙的時候,看見煙霧向上攀登又散發消失,讓他覺得異常放松。
“介意我抽煙嗎?”
“你家,你随便。”殷将闌趁着謝岚去找香煙的時候,他打量着謝岚的背影,陷入了思考。
從昶是否知道他這位看似清風明月的師兄有這麼惡劣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