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五日過去。
“殿下,外面下雪了。小心着涼。”椿榕拿過狐裘,輕輕罩在公主身上。
謝明棠愁眉苦臉地歎了口氣,趴在窗邊接住落下的雪花,“下雪好啊,外面街上多熱鬧啊,還能堆雪人、打雪仗……隻是本公主出不去罷了。”
越說越幽怨,小公主捏化了手心的雪花,“皇兄的心眼連雪花大都沒有!”
不過是提前進宮把那奴隸要了過來,太子竟然大發雷霆不準她私自出府。
若是她偷溜出去,就要罰她府裡的下人。
謝明棠越想越氣,越想越憋屈,猛地拍了一下窗沿。
好痛!
手心拍得通紅。
“連你也欺負我!”謝明棠心裡更氣了,用力踢了下牆壁。
椿榕失笑,牽過她的手,緩慢地揉,“公主,殿下不是在和您置氣呢。外面都說,那刺客來頭不簡單,光天化日之下他敢行刺東宮,太子殿下定然放心不下您。”
“萬一您出去碰到什麼意外,太子殿下更會憂心。”
謝明棠不滿地撅了撅唇。
她當然知道皇兄的意圖。隻是,她被圈在府中多日,早已感到無聊,府裡又沒什麼熱鬧樂子……
謝明棠歎了口氣,恹恹地窩回軟榻,“椿榕,再給我念個話本。”
“是。”
椿榕找來一本新的話本子,正要開始念,屋外響起下人的通傳。
謝明棠蹙眉,揚了揚下巴,示意讓人進來。
院裡的丫鬟身子發抖,滿臉驚恐,一進來便跪倒在地。
“公、公主,後院罩房的李帛說他看管不力,鬧出下人鬥毆殘殺的醜聞,特來請罪。”
謝明棠霍然起身,“什麼鬥毆殘殺?”
丫鬟臉色慘白,想起那兩人的慘狀,結結巴巴道,“那個奴隸打傷了屋裡和他同睡的兩個人,一個、一個被打骨折了,另一個他、他舌頭沒了……”
謝明棠:“……”
她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烏鴉嘴,“熱鬧”這不就來了……
“讓他們去偏殿等着。”她吩咐,接着想起什麼,“那奴隸來了沒?”
丫鬟搖搖頭,“屋外隻有李帛和那兩個受傷的人。”
“椿榕,把他叫過來。”
她倒要看看,他是多麼的野性難馴,竟然敢直接在她府裡傷人!
前幾日才說的要聽話,看來都喂進狗肚子裡去了!
不消片刻,她來到偏殿時,該來的人已經都到了。
李帛跪在最前方,兩個受傷的小厮緊緊跟在他後面跪着。唯獨那奴隸,筆直站在另一側,和三人相距甚遠。
謝明棠坐上主位,眯了眯眼,認出李帛正是當時狀告奴隸野蠻打傷人的小厮。
另外兩個小厮,一人捂着嘴,一人捂着頭,身上都纏滿了繃帶,模樣可憐。
那奴隸卻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雙眸黑漆漆的,視線緊緊跟随着她。
在她看過去時,他嘴角微勾,眼神戲谑,毫無知錯的樣子。
幾人見公主過來,紛紛叩首行禮。
“公主,公主,您可要為奴才們做主啊——”
“奴才知道,這奴隸公主喜歡,但是,但是奴才被他打得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勉強休息了三天才敢來見公主……”
“嗚嗚——啊啊——唔啊——”
兩人一吵,謝明棠看向他們,神色難看。
李帛眼睛一轉,以為公主是在生氣奴隸的罪狀,膝行上前,“公主,依奴才看,他們都有錯。但再怎麼不對,這裁決還得是您啊,由您來決斷誰對誰錯。這奴隸歸根到底也是個奴才,不能因為說錯話了就非要砍了他的舌頭啊!他這般行事,奴才擔心會影響公主威名……”
謝明棠似笑非笑地瞥了李帛一眼,直看得他牙齒打顫。
“你的舌頭被砍了?”她看向兩個受傷的小厮。他看起來治了幾日,然而捂嘴的繃帶仍然被血染透了,當時定然傷得不輕。
“唔唔——”他一個勁的點頭。
“可找人看過?”
“公主,奴才都給他們找了郎中啦,說是十分嚴重,唉。”李帛一臉同情,替他回答。
“你叫李帛?”
那人連連點頭,滿眼驚喜。
謝明棠笑了一下,嗓音又冷又脆,脫口而出,“本公主問話,何時讓你回答了?嗯?”
“不知尊卑的東西。椿榕,拖出去,掌嘴。”
“公主?公主公主,奴才知罪奴才知罪,公主——”
李帛被拖出去後,兩人臉色一白。
那奴隸反而沒什麼變化,仍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她。
謝明棠心裡的火氣又上了幾分。
“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若敢欺瞞于我,李帛的下場你們也是見到了。”
謝明棠冷冷看了底下人一眼,端出一朝長公主的氣場,再無平日嬌俏可親。
兩人慌慌張張地對視一眼,骨折的小厮吞了口口水,“前幾日這奴隸回屋睡覺,我們不過是跟守禮開了幾句玩笑,守禮都沒說什麼呢,他卻忽然暴起,一上來就打我們。”
“公主,就像李大哥說的,奴才們之間的小打小鬧何至于驚動公主。不過,這人實在過分了些,奴才們都傷成這樣了……”
謝明棠點了點頭,“若真是如此,确實該罰。”
兩人大喜。
她冷冷瞧了兩人幾眼。
接着,她一聲冷笑,瞥了眼一聲不吭的奴隸,“你過來。”
他皺起眉頭,一如既往地冷着臉。長腿邁了兩步,順從地走到她面前。
真聽話。
謝明棠笑了下,心裡的火因他這番動作消下去不少。
“你來說說,怎麼回事?”
奴隸結實的身軀嚴嚴實實地擋在她跟前,露在外面的小臂肌肉虬結,青筋鼓起,“他,對公主不敬。”
謝明棠心口一跳,不禁仰頭直視他,卻見他陡然後退了一大步。
“?”謝明棠一愣,“你躲什麼?”
“仰頭,累。”奴隸擰着眉,一闆一眼,又往後退了一大步。
“?”謝明棠下意識仰了仰頭,結合他後退的動作,終于明白他在說什麼了。
她撫了撫額,沉默半晌,平視他,“他對本公主怎麼個不敬法?”
“出言不遜。”奴隸眸色漸深,眉間浮起陰霾,“不聽話,罰。”
聽話才有獎勵。
是她親手教給他的。
……真是活學活用。
謝明棠氣笑了,“他們不聽話,要罰也是我罰!誰讓你罰了?還拔了他的舌頭?!公主府不是鬥獸場,動不動就打打殺殺,你這樣算什麼聽話?!”
她狠狠剜了奴隸一眼,“椿榕,查清楚此次鬧事的人,妄議主家的人,該罰罰該扔扔,本公主不想再看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