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把話稍微怼回去了，柯瑞斯也懂得要見好就收，畢竟實際上是他有求于對方，沒必要把氣氛弄得很尴尬。

他收斂起剛剛的銳氣，放低姿态，說出自己的請求：“努赫拉上将，我想擔任您的助教，我懇請您給我一個機會，我會配合您的工作，替您分憂。”

努赫拉對柯瑞斯的要求倒是毫不驚訝，他知道自己那天在病房裡的那番話已經對面前的青年産生了影響，讓他去思考自己在納爾家族的處境。

他姿态放松，将身體往柯瑞斯的方位輕微靠近，似笑非笑地反問面前難掩不安的青年：“你怎麼讓我答應你的請求呢？柯瑞斯，我看過你在軍校的成績，隻能說中等偏上……”

褪去所有笑意，努赫拉金棕色的瞳孔如追蹤獵物一般，死死盯着面前的柯瑞斯，接着往下說道：“況且，你還有過激行為記錄，我無法信任一個内核不穩定的人。”

“我不會因為你是某個人的兒子而直接答應你的請求。另外，助教的位置，我會組織一次選拔再擇優錄取。”努赫拉不再看他，視線轉向全透明的玻璃窗戶，望向第一街區軍部大樓。

柯瑞斯知道，這是努赫拉在對話時慣用的招數。上次在病房被對方語言狠狠壓制過後，也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眼下看着對方步步緊逼的模樣，他心裡反倒有底不少。

“您說的都是事實，我承認。”柯瑞斯沒想着為自己辯駁，隻是輕輕歎了口氣，開始冷靜而認真地分析：“如果您需要通過考察來決定助教的位置，我會向您證明，我值得您去信任。”

“其次，關于芮類司的事，我想我可以給您提供幫助，”柯瑞斯目光平和，終于把最後的，也是他唯一的籌碼擺上台面：“若非需要我的助力，我想您那天也不會主動來告知我，關于過敏的真相。”

見努赫拉沒有打斷，柯瑞斯更加笃定：“以您的能力，我認為您不會做無用功。”他直視着面前在悠閑品酒的努赫拉，緊張地關注他的下一步動作。

包廂裡沒人說話，隻有努赫拉杯中杯塊碰到杯壁發出的幾聲脆響。努赫拉将酒杯放下，眼中終于流露出幾分笑意，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别緊張，你其實比你自己想象中還要聰明……對你的表現，我拭目以待。”

柯瑞斯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疑惑地歪了歪頭，雙唇不自覺地微微張開。他在腦海将努赫拉的話翻來覆去地重播了好幾次，才意識到對方在說助教這件事。努赫拉的意思是，在他達到要求的情況下，會考慮選擇他！

直到這時，柯瑞斯自進入包廂以來就一直焦躁的心情才稍稍緩解。但他知道這并不意味着今天談話的結束——努赫拉還沒有說出他的要求。

柯瑞斯沒有得意忘形，他再一次主動提起了話題：“那麼，努赫拉上将，您想要和我聊些什麼？”

努赫拉沒有說話，隻是将裝載着一份全息合同的微型終端遞給柯瑞斯。柯瑞斯不明所以，毫無防備地點開之後，卻發現是一份婚姻協議書，底下已經簽好了努赫拉的名字。

柯瑞斯臉色突變，猛地擡頭望向努赫拉，失了一貫維持的冷靜：“這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努赫拉再次站起身，走到柯瑞斯面前，淡淡垂眸俯視他，“你和我，締造婚姻關系，這就是我要聊的事。”

“我不會同意。”柯瑞斯經過最初的震驚之後，再聽努赫拉這番已然不尊重他個人意願的話語，久違地感到一陣怒火在胸中翻湧。

他不會任由努赫拉就這樣高高在上地羞辱自己。柯瑞斯騰地站起身，怒目圓睜地瞪着面前的男人，從咬緊的牙關中一字一句地擠出：“這件事，您還是另請高明吧。”說完，便毫不留情地轉身要走。

“如果我說，跟我結婚，我會幫你擺脫你的家族呢？”努赫拉站在原地，目不斜視地看着柯瑞斯停頓下來的僵硬背影，“況且，這份婚姻協議并不會永久生效，隻要芮類司的調查結束，就會自動結束。屆時，你會得到一筆豐厚的财産，和不依附于家族的自主權。”

“你在納爾家裡一定過得不那麼如意，老納爾總想着逼你去和我攀關系，還時刻掌管你的行蹤……你真的還能繼續忍受這樣的生活嗎？”努赫拉的皮靴踏在鋪着毛毯的地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柯瑞斯就是能感覺出，他在靠近自己。

“而且，你今天來找我，本質上也想靠我擺脫你的家族吧？現在有更好的方案擺在你的面前，你會怎麼選？”努赫拉已經站到柯瑞斯的身後，近得能讓柯瑞斯聞到對方身上傳來的香水味——帶有攻擊性的木質與烈酒氣味混合，就如同他擺出的姿态一般。

努赫拉從柯瑞斯的身側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動作，等待柯瑞斯的回應。

柯瑞斯垂在腿側的拳頭握緊又放松，長呼一口濁氣，試圖平息怒火。他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他的首要目的，就是要保全自己，遠離納爾家族。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目标。

幾次呼吸間，柯瑞斯已經稍微冷靜下來。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對的，給出的條件也很誘人……但他也很清楚，這件事絕對沒有那麼簡單，努赫拉本人也避重就輕，沒有提及更多信息。

如果在納爾家族與努赫拉之間選，很顯然，柯瑞斯會選擇努赫拉……可這并不代表着他會任由努赫拉以這種不平等地姿态同他對話。

柯瑞斯沒有立馬握住努赫拉的手，而是沉穩有力地轉過身，用那雙怒意與掙紮混雜的眼，一錯不錯地直視努赫拉。

他沉着堅定地說：“您如果真的想和我結婚，即便隻是為了達成您的目的，也請尊重我。”随即，将剛剛一直沒機會給出的禮袋塞進努赫拉手裡，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努赫拉低頭看了眼手上的東西，挑了挑眉，倒是越發覺得柯瑞斯這個人十分有趣。他随意地打開柯瑞斯方才毫不客氣地遞來的禮品袋，卻發現是自己那天在病房裡給出去的白手帕。

他将手帕從袋子裡取出，漫不經心地将它放回自己的衣袋中。努赫拉思索片刻，拿出終端，給柯瑞斯發了短信。

【努赫拉：我鄭重地為我的态度向你道歉。】

【努赫拉：你能原諒我，然後和我一起去挑訂婚戒指嗎？】

【努赫拉：就算是假結婚，也需要一枚真戒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