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暖舒适的暖光燈下，努赫拉眼睑下的淡淡青黑隐約可見，他揉了揉幹澀的眼，繼續說下去：“你已經比很多人都要做得好了……柯瑞斯，不妨放松點？”

柯瑞斯神色動搖，他輕輕坐在努赫拉對面的沙發，偏過頭不去看努赫拉。沉默許久，他啞聲說道：“……嗯，可能是吧。”

“人一旦為自己設限，也許會就此沉溺其中，”努赫拉無所謂地聳聳肩，他挑了一個舒适的姿勢，往後靠到在沙發椅背上，“我并不認為你的煩惱無足輕重——我隻是有一些不同的看法，你太低估自己，也不願意相信别人。”

柯瑞斯呼吸稍微急促起來，拳頭攥緊又放松，嘴角抿起，年輕稚嫩的臉看起來像個不服輸的倔強孩童。

“我又可以相信誰呢？”柯瑞斯陷入某種莫名的悲傷之中，迷惘、糾結、痛苦……瞬息之間，仿佛無數個念頭在他身體内撕扯翻湧——柯瑞斯顯然已經到了心态上的極限。

即使他再怎麼會自我排解，有些事還是無法從腦海中淡去。兩世的記憶交織，他時常為此感到成倍的無力與掙紮。

努赫拉悄然起身，移步至柯瑞斯身旁，他的浴袍一腳擦過柯瑞斯的腿側，留下短暫的癢意。努赫拉隻是坐在柯瑞斯身旁，聲音低沉有力，讓他難得感到安心，“你可以試着多信任我，我說過，在很多時候，我們是同一條戰線上的。”

“你可以嘗試把我當作合作夥伴，老師，或是朋友，甚至是丈夫……”努赫拉幽深的金眸毫不偏移地注視着柯瑞斯的側臉，“嘗試多信任我一些，畢竟和我比起來，你這個歲數，也隻能算是個小屁孩。”

柯瑞斯表面逐漸平靜下來，内裡卻神思激蕩，腦海中一直回放着努赫拉的話語。不知想到了什麼，他輕笑幾聲，咕哝道：“什麼小屁孩……我都讀大學了，和你也沒差幾歲吧？”

見柯瑞斯有心情說笑，努赫拉自然而然地接過話頭，“我和你同一個歲數時，都已經做了兩三年星盜了……你那個時候，可能才是初等小學生。”

柯瑞斯有些吃驚，雖然他知道努赫拉早年間是星盜，但是軍部公開資料上從未寫過具體确切的時間。眼下還是第一次，努赫拉和他說起一些私人話題。

“那些日子，都過去很久了。”努赫拉望向遠處，眼神飄忽。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笑容斂去一瞬，随即立馬恢複正常。

他與柯瑞斯光明正大的對視，說道：“如果有機會，挑點好玩的事告訴你。”努赫拉嘴角翹起，對着柯瑞斯眨眨眼，許下一個心照不宣的約定。

“當然，我很期待。”不知從何而起的熱意，使得柯瑞斯渾身不自在，他赧然低頭看着腳下精緻的地毯，小幅度地點點頭。

“不過，最近可能不太有時間了——有些事情的進展不太好。”氣氛還算好，努赫拉卻突然話鋒一轉，“關于芮類司的。”

柯瑞斯不由得認真起來，他沒馬上發表意見，打算等努赫拉的說完再做判斷。

努赫拉接着說：“它在首都星的流通蹤迹消失了……有人在刻意隐瞞。”

“……我上次的事，是一次意外嗎？”柯瑞斯擔憂地說。

“不，更可能是一次煙霧彈，一次挑釁，但具體針對的目标卻暫時不得而知。”努赫拉面無表情的臉為他平添幾分冷峻氣質，“這幫人也許有更大的目标。”

“那我該怎麼做？”柯瑞斯有些急切地問道。

“你多關注身邊的情況，尤其是你的家裡人。”努赫拉深深地看了一眼柯瑞斯，沉聲道，“你表現得越正常，就越不容易讓對方起疑。”

柯瑞斯猶豫片刻，還是應下了。努赫拉見他擔心，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放緩了語氣，有安撫鼓勵之意，說道：“我會保證你的安全，我答應過你。”

“嗯，”柯瑞斯聽了努赫拉的話，反倒堅定不少，“說起我的家人，我也有事得告訴你……我的父母很大概率正通過各種方式，監視我的行蹤。”

努赫拉聞言，想起之前在地下車庫的事，隻道：“我已經派人處理了一部分，如果之後還遇到這樣的事，直接通報給路易斯就好。”

柯瑞斯沒想到努赫拉也有所察覺，他想了想，還是說出自己另一件擔憂的事，“飛行實訓課的教授——那個洛瑞·馮，他可能也是我父母派來監視我的。”

努赫拉挑了挑眉，眼睛微微眯起，思索片刻，對柯瑞斯說：“這件事可能還需要再去确認……但你也不必太過憂心。”

時間已經晚了，柯瑞斯一邊點頭回應，一邊努力睜大眼，試圖保持清醒。今天離校之前，他還去訓練場簡單鍛煉了一會兒，現在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緻。

努赫拉見他累了，也不再多說，直接結束了今天的對話，“不知不覺聊到這個點，也是時候該休息了……智能管家稍後會帶你去卧室，有什麼額外需要，告訴它即可。”

“好的。”柯瑞斯從善如流，他看着努赫拉将要轉身離開的背影，最後還是輕聲道：“晚安，努赫拉。”

努赫拉站在原地笑了笑，也對他說：“晚安，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