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應溪的為難她也清楚。
女孩子臉皮薄,稍有一點差錯可能都會被認成拜金女,挂電話前讓應溪自己斟酌。
“好累。”
這個點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間休息,不會有人出來看見蹲在牆邊的應溪。
她抱着頭,臉隐藏在頭發裡。
為什麼她都逃到了沙漠還逃不出情感陰影。
孫最的,親生父母的,甚至現在還有一個姑姑的。
她五歲被扔在老湖鎮,被應秀梅養大,感情自然沒話說。
可再怎麼樣她都不是親女兒,應秀梅對待她和樓裡的态度總歸在細微處不同。
說直白點她是寄人籬下。
小時候上學老師說喜歡聽話的孩子,應溪一直把腰杆挺得直直的,作業完成速度快,成績也好。
可慢慢的她發現比起她這種乖孩子,似乎經常調皮搗蛋偶爾聽話的學生更讓老師喜愛。
沒有人會誇常駐第一你做的棒,但大家會誇倒數第一升至倒數第二的人做得好。
最開始應溪也想成為那種不太乖再變乖的孩子,可當她第一次打架得到的卻是家裡的批評與應秀梅的那一句:
“你這孩子我管不了,能送哪送哪去吧。”
為了不被送走,為什麼不住在曹月雯所說的十五平米出租屋實際上一百平的郊區新樓應溪又做回了乖孩子。
她聽話像個學習機器,大家期盼什麼她都會在自己身上實現,對她的要求也嚴格遵守。
隻有孫最是例外。
和孫最在一起是應溪第一次違背親人的意願。
應溪的腦子裡像裝了個氣球,随着呼吸不斷變大幾乎快要撐破,狠狠閉上眼睛試圖緩解。
身旁的門突然打開,釋放了那個氣球,飄飄然在空中,被風托起自由飛翔。
孫最今天也忙的緊,到現在沒吃上一口飯,翻出來一桶泡面才發現快壺沒有熱水。
他懶得燒,決定去樓下熱水機沖泡,誰知道門口蹲了個姑娘。
眼眶紅紅的,但沒哭,是她一貫的作風。
“要不現在吃?”瞥見茶幾上剩餘的泡面,孫最發出邀請。
房間内,略微過時的燈泡兢兢業業發着光,打在暖黃色牆紙上。
一男一女坐在地毯,圍着茶幾吃泡面。
遙想當年,兩個人也是坐在一起吃泡面,隻是那個時候在室外。
關系也不一樣。
房内安靜,吸溜面的動靜時有時無,就像應溪張了又合的嘴唇。
“有事?”
看她太糾結,孫最直接點破。
“沒有。”應溪搖頭,又點頭。
“你送我的那個蛋糕還沒吃,要不要一起?”
在沙漠裡沒有人會去城市給她買蛋糕,從一開始應溪就知道是誰。
這頓飯就這麼悄無聲息吃完,兩個人全程保持安靜,誰也沒強引話題。
孫最以為應溪會再找個時間請自己幫忙,人和關系他都備好,隻要她的一聲令下。
誰知道自那之後應溪沒再分給他一個眼神。
連偶遇都是低着頭擦肩而過。
如果不是他又一次撞見應溪和家人打電話的場面,他真以為事情早就和平解決。
月色深沉,天幕上的星星明亮閃爍,孫最靠在牆面,清瘦的身形隐藏在黑暗裡。
掏出手機打出電話:
“前幾天我說的那個學校,安排進去吧。”
“記得,先讓他們吃點苦頭。”
他站在暗處望着月色下哭泣的姑娘,真希望天可以再亮一點,多給她分些光。
第二天一大早,比鬧鈴先響的是應友來的電話。
應溪和這個弟弟見得不多,沒什麼感情基礎,但對方很願意黏着她。
也知道她是個移動血包。
“姐,借我點錢。”果不其然,一開口就是要錢。
她昨天加班很晚回來,這會兒眼睛還睜不開,語氣不算太好:
“要錢做什麼?你每星期已經有五百塊的花費了吧?”
想當年她每個月才有五百。
應友來見她不給錢,心裡難免着急,顧不上媽媽教給自己的話術,實話實說:
“我能上沉京百高了,不過學費很貴家裡拿不起。”
“多少錢?”睡了幾個小時的身體酸痛無比,應溪坐起來,頭又開始痛。
得到二十萬的回答。
那邊應友來還在喋喋不休,大意是她托的什麼關系,為什麼不能再給他一個學費全免的優等生名額。
應溪想罵他,腦海裡倏地想起他說的學校。
“你說的是沉京百高?”
“嗯,我媽說你還挺厲害的,沉京最好的私立都能讓我進去。”
應溪有些想罵人。
沉京第一百高中,是樓裡的母校。
能往裡塞人的,除了學校股東以外,不會有第二個人做到。
而孫最的父親,恰巧是股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