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館今日不營業。
蘇絨落了鎖,又挨個把支摘窗的銷子插緊。
做完這一切,她背靠着冰涼的門闆,長長籲了口氣,館内瞬間靜得隻剩幾隻貓的呼吸聲。
氣氛一時凝肅。
周大娘坐在一張軟椅上,雙手緊緊交握在膝頭,指節泛白。她臉上已不見淚水,隻緊緊摟着身邊的小明月,下巴抵着女兒的頭頂。
小明月安靜地依偎着母親,眼睛睜得很大。
張不容立在窗邊,目光掃過緊閉的窗棂。他神色平靜,眼神卻銳利,如同收歸鞘中的利劍,随時可出。
“周姐姐,你和明月就在這裡,家裡暫時别回,可能不安全。”
周大娘喉頭動了動,啞着嗓子擠出一個字:“嗯。”明月也用力點頭,抿緊一張小嘴。
接下來,少女的目光轉向張不容。
“張先生,貓館…還有大娘明月,就勞煩你多費心。”
話語簡潔,托付的份量卻不輕。
她需要一個可靠的後盾,确保大本營的安全。
張不容颔首,聲音沉穩。
“放心。”
兩字重如千金。
蘇絨放心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旋即落到了地上幾隻或趴或卧的貓咪上。
要潛入戒備森嚴又地形複雜的侯府,還要找到明珠,僅靠她一個人的那點身手自然是幾乎不可能的。
蘇絨需要一個她心意相通的幫手,能勝任此事的,唯有她貓館裡這些鼻子好用的毛茸茸。
選擇其實就在喪彪和小咪之間。
喪彪更熟悉明珠,身手也足夠悍勇——甚至可以說在這貓館裡,喪彪論戰力第二,那就沒有貓能排第一。
但蘇絨的目光最終落定在腳邊的小三花身上。
小咪自打奶貓時就和她在一處,對蘇絨的每個眼神和動作都心領神會。
暗入侯府,無聲穿行,在千鈞一發之際最需要的,正是這份無需言語的絕對默契。
小咪熟悉街面,也熟悉她蘇絨。
這點喪彪辦不到。
“我帶小咪去,天黑就動身,一定把明珠帶回來。”
聽着蘇絨一錘定音,一直挨着母親的小明月終于鼓起了勇氣,小姑娘小聲地開口,聲音裡帶着一股子急切。
“蘇姐姐,大狸花認得姐姐的味道的!”
“雪姑要生了,帶不得它。”
蘇絨的目光轉向牆角的喪彪,哪怕此刻它看似悠閑地趴着舔前爪的毛,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也從未真正離開後院方向片刻。
讓它在這關頭離開雪姑?
且不說喪彪自己絕對會抗拒,就算強行帶走,它也可能心神不甯,甚至中途折返。
不僅幫不上忙,反而容易暴露行蹤。
少女蹲下身伸出手。小咪立刻輕盈地立起前身,将小小的腦袋穩穩地蹭進她的掌心,耳朵微微抖動,輕輕喵了一聲。
蘇絨知道,小咪說它準備好了。
“雪姑馬上就要生小寶寶了。這種時候不能讓喪彪離開,它得守着,這是它該做的。”
“小咪足夠了,它會幫我。”
小咪像是聽懂了一般,輕輕用腦袋又頂了頂她的手指,尾巴一甩。
“就這麼定了。等天一黑,我和小咪就出發,我現在需要夜行衣……”
蘇絨正要繼續布置任務,門外卻驟然響起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
原本呆在她腳邊的小咪猛地站起身來,嗖地沖到門口。
喪彪目光警惕,其他貓咪也瞬間騷動起來。
幾乎與此同時,馬蹄聲精準地停在了貓館門口。透過薄薄的窗紗,蘇絨看到門外一匹健碩的青骢馬正噴着粗氣。
但馬背上坐着的人她再熟悉不過,林硯挺括的身形沐浴在炫目的陽光裡,腰間那枚代表身份的玉牌晃晃蕩蕩。
他動作利落地翻身下馬,緊接着就往貓館門前走來,腳步很快。
僅僅是幾日未見,男人周身散發出的氣息卻截然不同——此刻是一種風塵仆仆的銳利與一絲尚未散盡的血氣。
那個在字帖上才得以一窺的遊俠風采,此刻真真切切地融入了眼前的廷尉身上,帶着一路風塵與未散的寒意。
蘇絨先是一怔,眼睛也懵怔怔地一眨,然後便飛快地跑去拉開了插緊的門栓。
門軸被她推得吱呀一聲,動作間帶出幾分少有的忙亂,幾縷不安分的額發都沾在了嘴角。
“林硯?你怎麼……”
男人一步跨進門檻,動作帶着幹脆利落的勁兒,仿佛一陣帶着冷冽松香的清風卷入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