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總而言之,她成了,她進來了!
翻過了這堵牆,計劃的第一關就算闖過來了。
蘇絨心裡那根緊繃的弦,終于稍稍松了那麼一絲絲,唇邊不自覺地溜出一抹小小的、帶着點得意的弧度,像偷到糖的孩子。
然後接下來的計劃是……
“你翻過牆之後,不要着急深入。”
林硯的聲音沉穩如山,清晰地回蕩在蘇絨此刻緊貼牆根的腦海裡。
畫面瞬間切回貓館那日黃昏,蘇絨蹲在牆根陰影裡,後背抵着冰冷的磚,心卻飛回了貓館的小桌旁。
她和偷偷摸摸進來的張不易坐在林硯對面,像兩個乖巧的太學學生。
“到時候貼着牆根藏好,等着。”
林硯當時就坐在她對面,眼神沉靜地看着她,仿佛已經預見了此刻的場景。
“等什麼?”
“等小咪。”
林硯的目光掠過她懷裡安靜舔爪子的小三花,眼梢底那點微末的波瀾也柔和了些許。
“它機靈,天生就是探路的料。這大宅門裡有貓溜達也尋常不過。被看見了也無妨,至多被呼喝一聲趕走罷了,沒人真會在意一隻貓兒。”
他話鋒一轉,目光重新聚焦在蘇絨臉上,那份鄭重清晰可感。
“但你不行。”
這四個字沉甸甸的。
“一個生面孔,夜半深潛侯府内宅,一旦行蹤暴露,就是塌天大禍。驚動了府衛,别說救人,你自身難保,更會連累整個計劃敗露。”
林硯最後看着她,眼神沉着冷靜,卻又帶着不容錯辨的關切。
“所以,沉住氣。原地藏穩了,讓小咪去探去尋,它是安全的。”
“待它尋到蹤迹回來你再循着動。切記,務必小心!”
蘇絨隻聽得心頭滾燙,那份重任與林硯字裡行間的關切沉甸甸地壓下來,在那腔子裡左沖右突,更激起一股破釜沉舟的勁兒。
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下颌微收,一雙杏眼亮得驚人,像淬了火的琉璃,映着林硯沉靜的面容,裡面盛滿了無聲的承諾。
可剛準備開口應下,突兀的聲音就像個沒掂量好輕重的秤砣,“噗通”一下就砸進了剛剛沉澱下來的空氣裡。
“那我呢?”
是咱的小張錄事。
張不易憋了好久,剛才一直支着耳朵聽着,大氣不敢出。直到林硯對蘇絨交代完最後的緊要處,仿佛才突然意識到——
自己好像還沒被安排活幹?
被忘了?
送上門幹活都趕不上熱乎的?
那他還怎麼吃瓜?
他猛地挺直了背,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帶着點未經思慮的莽撞。眼神急切地在林硯和蘇絨臉上掃來掃去。
蘇絨:“……”
她被這平地一聲吼驚得一激靈,話就這樣硬生生卡在了嘴邊。
少女下意識地側過頭看向張不易,看他那副寫滿了認真又帶點可憐兮兮的模樣,就像隻被人搶了小魚幹的懵懂大狗。
心裡緊繃的弦就不由自主地一松。
蘇絨用力抿了抿嘴,幾乎是用牙關咬着唇上的軟肉,這才堪堪把喉嚨裡那點快要憋不住的笑意死死按了回去。
不安排不是挺好的麼,怎麼還有人自己上趕着找活幹?
林硯的目光倒是依舊平靜得很,隻是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疲憊。
像是長途跋涉的人遇到一塊預料中會硌腳的,又躲不開的石子。
沒有怒意,
沒有驚訝,
隻有那種“果然如此”、“早該來了”的意料之中。
他輕描淡寫的視線落在張不易的臉上,看了他大約一個呼吸那麼長的沉默時間。
這一眼,看得張不易臉上那股子急切和忐忑瞬間凝固,随即開始肉眼可見地燒紅起來,眼神也開始飄忽不定,手指不安地摳着自己衣角。
然後忽然就福至心靈,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可說都說了……
“我……”
他被看得渾身發毛,索性不管不顧地問到底,嘴唇翕動了幾下,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可憐巴巴的期待。
“大人……我能……幹點什麼啊?”
算了,自己家的傻狍子……
林硯半晌才開了口。
“你…就負責接應她,守在你該在的地方,等着她出來,接應她撤離。”
回憶到這裡戛然而止——
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毫無征兆地從牆角的陰影裡鑽了出來。
小咪帶着一身沾染的草屑,得意地“喵嗚”了一聲,還輕輕蹭了蹭她的小腿。
蘇絨心頭那一直懸着的巨石終于轟然落地,一絲真切的笑意瞬間從眼底暈開,染亮了整張小臉。
小貓咪毫發無損地鑽回媽媽懷中,小小的身子帶着熱乎乎的觸感,毫不客氣地甩了甩尾巴,就從蘇絨臂彎中擡起腦袋,小腦袋朝一個方向揚了兩下,示意她跟着走。
蘇絨嘴角的弧度終于徹底綻開,像破土的芽,帶着一股豁出去的利落勁兒。
她再沒有半分猶豫,彎腰利落地撣了撣裙角沾上的灰土草屑,緊接着大大方方地挺直了腰背,眼神瞬間如同淬了火的鋼針。
明亮,銳利,一往無前。
“乖,我們走。”
少女無聲地用口型回應,邁開步子便跟着小咪往更深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