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來受苦的。
“今天多謝你,喝過藥,我覺得好多了。”李自蹊看着她,盈盈燭火照得他嘴唇更加绯紅。
程以甯聽出畫外音,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告辭了,改天再來看你。”
李自蹊送她出房門,道:“嗯,煎藥還是交給葉意做吧,他明天就不用巡宮了。”
又一陣寒風襲來,李自蹊嘴唇抵着握拳手幹咳兩聲,腦袋一陣暈眩,一手趕忙撐着門扉。
一陣小跑步聲過後,一雙金縷鞋不出意外地出現在他的視線内。
程以甯啊了一聲,問:“你怎麼了?”
李自蹊低着頭,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從她擡起又放下的手臂感受到了她的焦急和不知所措。
他咳得更加賣力,都要站不穩了,向後仰去。
程以甯終于有了動作,一隻手抓住他的小臂,下一瞬,感覺到什麼東西落在自己的額頭上。
額頭上的觸碰有點涼,他們鼻頭靠得近,呼吸交融間又很熱。
垂眸的視野裡是一雙微微踮起的腳尖,她身上散發着不知名的香,幽微恬淡,與她跳脫的性格不太符合,但也不過于突兀。
總之,是讓人舒服放松的味道。
李自蹊覺得頭痛緩解了些些,抖着眼皮,欲再強撐,可身體實在不允許,眼睛一閉徹底暈倒在地。
看到癱倒在地的人,程以甯傻眼了。剛才她用眼皮試過,李自蹊隻是低燒,不至于暈過去吧。
程以甯晃着他,叫他的名字,試了試鼻息,又貼在胸口聽了聽心跳,确定還活着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上榻。
這才吹了一口風,就暈倒了,真是風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溫度似乎在上升,就這麼一會的功夫,現在的手摸起來比方才要熱了,得趕緊物理降溫。
程以甯第一反應是讓做飯婆婆來照顧,畢竟晚飯都吃了,應該沒得忙了。何況太晚回去,她有點害怕。
程以甯去後院廚房找婆婆,可廚房隻有一個打下手的小夥,正兢兢業業劈着柴。
程以甯剛要走,又回神探頭對劈柴小夥道:“你家主子昏過去了,你燒點水去照顧他吧。”
小夥道:“晉王殿下從不許外人近身,除了關統領葉意尋常人是進不了綏悠堂的,等閑人未經允許進去輕則趕出府,重則是要挨闆子的。”
程以甯道:“他生病了,你照顧他,他醒來後知道了會感謝你的。”
“才不會呢。”小夥道,“你是不知道,先前有次晉王殿下也是病倒了,當時恰逢有位官家小姐前來探望,就照看了一二,後來,晉王殿下醒後與她刀劍相向,把人打跑了。”
“你說,人家一官家小姐尚且如此,我一下人去,不更加皮開肉綻麼?”
“還有這回事?”
這倒與程以甯印象中的李自蹊大相徑庭。
程以甯道:“罷了罷了,那你備點熱水端來綏悠堂。”
程以甯又前前後後找了好幾個來回,愣是沒見着人影。
偌大的晉王府,沒一個人,風一吹冷飕飕的瘆得慌。她沒敢多轉,直接往回走,回到綏悠堂時剛好碰見端着水盆的小厮。
進了屋,程以甯将水盆一放,動作不輕,裡面的水噔出來好些,茶桌上濕哒哒的,水流沿着桌面滴了下去。
程以甯看了一眼塌上的人,又轉頭看向敞開的大門,糾結半晌,選擇認命——打濕帕子給他擦臉。
他現在臉都燒紅了,到了一摸就燙手的程度,沒人管的話還真挺玄。
程以甯換洗幾次帕子,用濕帕子把他臉和手都擦拭了一遍,幾息功夫,水漬就被高熱蒸了個幹淨。
這至少得有是三十八度五了。根據以往經驗,程以甯在心中判斷。
她再次浸涼帕子,擰幹,貼在他額頭上。
她開始無聊了,打量起四周——
剛進來時她注意到這裡似乎是個書房,沒什麼陳設,除了書就是畫,兩張桌子一個榻。
連個像樣的香爐都沒有。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皇子的住所。
更難想象,一個備受矚目的侯爵嫡女,摸黑照顧一個不受寵的皇子。
難道,這是原身的官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