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蹊再怎麼堵心,也沒星靈下落不明、漱兒死于非命更讓她憂愁了。
平白背上兩條命,總覺得肩上壓着山,胸口悶着氣,哪怕知道這是二次元,但會動會呼吸的漱兒死在她面前,依然無法接受。
在她眼裡,漱兒就是活生生的人……
車禍之前,她就無比惜命,死過一次後,愈加無法面對死亡。
這些日子都在懊惱,要是當時沒有堅持讓她們穿那身相似的衣裙就好了;要是沒去後院就好了;要是沒去丁府就好了……
程以甯站在廊下,院子裡的蜀葵開得正歡,在綠葉的襯托與太陽照耀下粉得肆意張揚。一旁不知名小花陰在灌木叢裡,臨近枯萎。
花其實并不好看,使它好看的是陽光、綠葉、殘花,人的偏愛、自私。
“大小姐,批件衣服吧,仔細吹着風。”玉壺給她罩了件披風。
程以甯沒動彈,盯着遠處,幽幽道:“玉壺,你說,星靈還活着麼?”
“有大小姐惦念着,星靈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但願吧……
一位侍女走近道:“大小姐,朝瑰公主駕到。”
程以甯撥開蜀葵莖,原本屬于殘花的陽光歸還,驅散了陰暗,她捧起花兒,道:“父親母親招待便是了,告訴我作甚?”
“公爺與夫人去城外寺廟進香了,一時半夥趕不回。”
花兒被重新放回泥土上,程以甯想了想,最終還是道了句“更衣。”
無論什麼時候見,程以甯總覺得朝瑰公主比上一次要好看。
眼下她通體打扮粉嫩,多是粉和白,發髻也是雙丫髻,明豔的五官并沒有因為素色而拖累,反倒生出一股子少女氣息。
大概這就是濃妝淡抹總相宜吧。
到底是皇權下養出來的姑娘,光是坐那,程以甯就從那舉手投足間感受到了壓迫感,身穿禁軍铠甲的關穆站在一旁,遠遠一望,有種硬漢與富貴嬌花反差感。
沒心思想旁的,隻覺李容月來這一趟肯定别有目的。
程以甯硬着頭皮進的前廳,“參見朝瑰公主。”行的大禮。
李容月略感詫異,撂了剛端起的茶杯,彎腰扶人,“你身子不适,還行這麼大禮,莫不是沒把我當朋友?”
程以甯并不拒絕她的親近,起了身就拉着坐,道:“禮數還是要有的,沒得讓人嚼舌根。”
“福一福就行啦。”李容月歪着頭打量一番,道:“你果真同以前不大一樣了。”
“以前?”程以甯不解,“多久以前?”
“嗯……你六七歲的時候,進過一次宮,那會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還貪吃到爬上太後桌子吃李子,如今規規矩矩的,反倒讓我對你們家刮目相看呢。”
程以甯道:“公主謬贊了,程家本就是普通人家,受皇家擡愛,才得以跻身名流,臣女的耳濡目染離不開皇家的熏陶。”
李容月微不可聞地蹙眉,繼而展顔,“妹妹這話可就說得生分了,咱們面見得不多,但從晨曦殿見你不顧一切自證清白起,就知道咱倆一定趣味相投。”
“今日來也并非擺架子打官腔,我是真心想交你這個朋友。”
那快到人眼無法捕捉到蹙眉,程以甯察覺到了,朝瑰這 般示好,她無法拒絕,“能同公主交友是我的福分。”
李容月仿若沒意識到程以甯面露難色,拉過她的手,托着手背,在手心塞了塊帕子,道:“私下,别把我當什麼公主,我就是同你一般的官家小姐。”
李容月撤回手,道:“方才同玉歲去晉王府,誰知他也不在家,我們等了好一會才回,問過才知道原是去了桃花源,這半月以來竟連着去了七八次。”
“一個皇子如此頻繁出入風月場所,真是不成體統……”
李容月狀若才意識到有程以甯在場,拉回話頭,道:“我同玉歲去晉王府邀請李骞參加明天的春日宴,聽他說你進來因貼身侍女下落不明而心情憂慮,特意過來看看你,同你說說話,排解排解。”
似是提到傷心處,程以甯垂下眼睫,李容月寬慰道:“我已經讓曦王替你留意着了,城防營的人最是靠譜,隻要還在京城,一顆沙子都能找出來。”
程以甯表情,“我替星靈謝過公主。”
李容月道:“你整日将自個兒悶在屋子裡,也不怕憋壞了,正巧明日玉歲的春日宴,你也來散散心吧。”
程以甯沉默着,散心她是願意的,可進宮算哪門子散心?
李容月又道:“玉歲喜舞,對桃花源的周夢蝶頗為不服,這次她們倆若是能以舞相鬥,想必能分個高下。”
程以甯對舞沒什麼興趣,但那周夢蝶或許可以見上一見,見過三次,但都沒什麼機會深聊。從毫不猶豫救了一些童子這一事來看,想必也是個心地良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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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歲的宮殿十分華麗寬敞,令身處其中的現代人,不由得在心中大罵封建統治的奢侈。
一進門,程以甯就看到了那張大半個月見過的臉,此時正同站在他前面的周夢蝶說話,依然是那副帶着溫柔笑意的樣子,時而點點頭,時而笑仰了頭。
原來他對誰都這樣。
大概是察覺到了目光,李自蹊朝這邊看來,程以甯先一步移開了視線,被宮女引着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宴會上絕大部分人都不認識,明顯迥然不同的社交圈将階級一下拉開。
因是男女混席程以甯身邊坐着一男子,長得挺有人樣,就是那兩撇蟑螂須看着太礙眼了。
程以甯剛一坐下,他身子就歪過來了,沒防備的吓了一跳,一臉狐疑看着他說話,“你是程家那嫡女吧?竟然喜歡晉王?不知道他跟周夢蝶一直都打得火熱?”
現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