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榴擡起頭,三步之外是個高挑黑衣男子,戴着半截黃金面具。
面具下鼻梁挺直,帶着唇珠的嘴彎彎帶笑。
他的手上還殘留水墨色法術的痕迹。
裴若松是來空源山休息,剛剛藏匿身形,悠哉悠哉看完左明鏡被前女友圍追堵截的大戲,一回頭,就見到一團榴花雲團子差點被樹枝砸。
裴若松待小榴安全後打個響指,法術保護罩的水墨消散,絲絲縷縷的墨汁融化到空中。
他向小榴走近:“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你的師兄師姐呢?”
這話是明知故問,因為剛剛看左明鏡被追時,裴若松還特意直起身子細看。
小榴謹聽二師叔的話,不說自己是無情道司徒琅的孩子。
但是這個稱呼他聽不慣,他決定糾正過來。
小榴禮貌表達完感謝後,高高昂起頭:“我是我大師姐的徒弟。”
他很得意,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完全沒在意這句話輩分有多麼混亂。
裴若松眼睛眯起。
修仙界天一宗,實力強勁,宗門弟子高調争得多項賽事第一,可是弟子們的來曆性格都捉摸不定。
本來天一宗多了個弟子就很奇怪,這句話更是顯得身份不明。
“你是司徒琅的弟子?”
小榴點點頭。
裴若松又往周邊探查:“你師尊沒來?”
小榴對師尊二字又反應一下,點點頭。
裴若松心中猜到幾分,小榴應該是被送到空源山試煉的。
魔族少主心思百轉,正在想要如何接近天一宗,獲取更多仙界消息。
小榴已經誠懇開口:“叔叔,讓一讓,你踩到我撿的柴了。”
裴若松:“……”
他輕咳一聲,後退一步,摸摸鼻子:“……抱歉。”
另一邊,左明鏡依然在東躲西藏。
左明鏡倉促之間,八角琉璃水鏡被關上,天一宗的視角關閉。
納蘭默默捶桌子,二師兄真不靠譜。
司徒琅卻已經藍衣随風而動,前往空源山。
*
小榴一根一根柴火拾取,而後把它們整整齊齊擺放到空地。
裴若松蹲在一旁單手撐着臉,饒有興趣地看着這個小雲團子邁着小短腿來來回回拾柴,像螞蟻搬家似的。
他壞心眼瞧眼身旁小腿高的柴堆,要是把這些全拿走,這個小雲團子應該會哭得很大聲吧。
想歸這麼想,行動上居然是在柴火周邊畫了一圈追蹤符作保護。
等小榴又撿來一根樹枝,太陽已經上了正中央,早上的炸糖球早已經消耗掉,肚子咕噜咕噜叫。
“中午吃什麼?山下有條河。”裴若松好心提醒。
小榴非常堅定:“不吃魚!”
“挺好,我也不吃魚。”裴若松想起來上次在幻境裡小榴就說不吃魚,贊許他的堅定。
小榴認真端詳坐在地上揪草葉的裴若松,根據天一宗編寫的《江湖騙術大全鑒定手冊》,小榴判定,這種連模樣都加了混淆術法的,一定是個壞人。
不過這個黃金面叔叔已經和自己有幾面之緣了,自己就原諒他在旁邊打擾自己吧。
*
空源山秘境是四海劍道大會指定試煉場所之一,能想到把小孩提前放進來試煉的肯定不止天一宗一家。
隔壁緻遠派的小孩也過來了。
緻遠派少門主無極帶了三個小弟子,正好是之前比鬥時碾壓小榴的孩子。
分别叫陳義,陳智,陳信。
無極認識小榴,打了個招呼:“你二師叔來了嗎?”
小榴答:“沒有呢,他到了門口就回去了。”
無極解開腰間酒葫蘆,仰頭喝一口,自顧自找酒友去了。
裴若松提醒小榴:“你不想吃魚,就隻能上山抓走獸。”
陳義陳智陳信三人在不遠處竊竊私語。
“他就一柄木劍。”
“笑死了,這個小孩就長的好看,繡花枕頭,啥也不會。”
“他肯定不會禦劍。我賭一包糖豆。”
裴若松耳聰目明,這番話聽得清清楚楚,心中微妙不平。
他指關節輕叩兩下地面,思索如何幫天一宗這個小弟子赢回排面。
卻見小榴已經拿出木劍,默默念咒。
蜃妖不服氣:“哼,本大爺好歹在這柄木劍裡呢,其他凡刀俗劍也配和本大爺比?”
轉瞬之間,木劍騰空而起,帶着小榴飛上山頭。
緻遠派幾人目瞪口呆,好家夥,木劍也能起飛啊。
還沒等他們瞪大的眼睛複原,又見小榴果斷從劍上跳下,任由木劍降落山頭砸下。
蜃妖有意表現一番,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輕巧木劍,硬是砸凹陷了半個隔壁山坡。
激起的灰塵伴随落葉起舞,撲了緻遠派弟子一身。
躲前女友躲到已經跑到最山腳的左明鏡不忘回頭望一眼,心想不愧是我教出來的,砸山頭砸出的煙塵都比别家的大。
*
“你師尊司徒琅那柄冰棱般的劍,沒有名字嗎?”
裴若松慢悠悠地跟在後面,術法瞬影上山。
“有名字的。”小榴收好木劍。
左明鏡喜歡用詩詞給天一宗所有東西命名,他的劍叫“橋邊紅藥”,納蘭的指虎叫“好風憑借力”。這種取名方式當然也包括大師姐的劍。
司徒琅的那柄劍,叫“東風無一事”。
但是她嫌懶不叫。
因為一旦說叫這個名字,别人就會問為什麼呀?有什麼來曆嗎?那她就得解釋一番了。
司徒琅嫌麻煩費口舌,直接說劍是無名。
“東風無一事?”裴若松聽完拍掌,“好名字。”
目光轉向小榴腰間:“那你的劍叫什麼呢?”
“我二師叔說了,”小榴得意,“他取了兩個名字,如果我練的好,劍就叫淩雲木。如果我練的不好,就叫不可雕也。”
*
小榴餓着肚子去找食物,身後緻遠派的三人也跟着。
“你家家長帶着你啊?”陳義勇敢發問。
小榴擡頭認真看裴若松:“叔叔,你要離我遠點,不然就不公平了。”
裴若松:“……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