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榴在賽場内還在跟蜃妖複盤,叮囑它不可以再冒冒失失。
再像第二局那樣放出不受控制的蜃龍傷到别人,他就懲罰蜃妖,把它的飯從一天五頓減到一天四頓。
蜃妖擠出眼淚,小胖手擦擦臉:“你也知道,我從小就離開家……”
小榴:“你們妖怪不是天地為家的嗎?”
蜃妖噎住,翻了個身背對小榴,躲進木劍自顧自生悶氣:“哼,要不是那個戴面具的把我抓住,本大爺一個小指頭都足以滅掉這個賽場,哪裡至于一個小招數都不受控?”
這話很無賴,明明在東芝鎮是它自己用計逃跑的,還倒打一耙。
小榴不理它,坐在地上想别的事情。
餓啊,好餓啊,他好餓啊。
從一大早就在打,打了好幾場的小榴,覺得饑腸辘辘,身上的力氣像是被針紮破的氣球,呼啦呼啦流失掉。
中場休息有一個時辰,除了退賽或積分足夠主動放棄的選手離場外,其他選手不能離開賽場。
他乾坤袋沒有帶進賽場,身上沒有幹糧,又不能出去買東西吃。
小榴很認真提議:“我覺得這個賽程不合理,應該吃點東西的。”
他抱着小木劍,朝周圍打量,附近選手多是精力充沛,熱身的打坐的聊天的都有,且都因為撐過了三場小有成就而神采奕奕。
小榴深思,二師叔常說,輸人不輸陣,難道大家也很餓但都在裝不餓?
而事實上。
“因為别人都築基了,辟谷不用吃飯。”
蜃妖鑽出來打斷,還補充一句:“隻有你是練氣。”
小榴:“……哦。”
*
“嘿,小孩。”
有人喊他。
少爺出了賽場沒走遠,身後一幹侍衛,衆星捧月般護緊他。
少爺倚着欄杆,雙手撐着下巴,百無聊賴,沖小榴一揚頭:“我有辟谷丹,你要嗎?”
小榴轉過身去:“不要。”
少爺吊兒郎當的,又換成單手撐下巴:“哎呀,那還有新品,牛肉芝麻丸,又香又便宜,修仙的和普通人都能吃。”
小榴的耳朵動了動。
“哎呀,”少爺又換了隻手撐臉,眼神往小榴那邊瞟,“吃飽了才有力氣反殺啊,餓肚子打不赢的。”
蜃妖蠢蠢欲動,狂拽小榴袖子。
小榴有所動搖:“多少錢?”
“不收你錢!”少爺熱情極了。
“不要了!”
小榴立馬遠離少爺,不買了不買了,免費的就是最貴的。這位可是靠借靈力高利貸發家的,誰敢用他的東西。
“真不害你!”少爺站直了招呼,“我保證不借你下一場的靈力行吧?”
蜃妖的口水快滴濕小榴的袖子,小榴的肚子也咕噜噜叫了幾聲。
少爺乘勝追擊補充:“放心,評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管的。”
“行吧。”小榴妥協,拿走一紙袋牛肉丸子,和蜃妖對半分。
少爺又朝周圍看看。
“對了,小孩,你家長輩呢?”
“我不知道。”小榴看不到觀望台,但很有信心,一拍胸膛,“他們一定在原處等着我赢呢!”
*
另一邊,魔族街市。
天一宗衆人早已經趁着休息時間逛起街來。
“這邊市口不錯,可以賣東西。”
納蘭戳戳辛景的腰。
天一宗衆人,大師姐司徒琅氣質出塵,手不沾錢。
二師兄左明鏡是隻花孔雀,懂得花錢不會賺錢。
四師妹納蘭,土匪出身,能搞到錢,但也容易把自己搞進去。
真正搞财務的,其實是話說不利索的辛景。
辛景的符咒,陣法,各種道具,都有穩定銷路,能賣出大價錢。
天一宗很是有錢,能開辟出一層山洞放名器法寶,不缺錢。賺錢更像是一種師門間的玩樂興趣。
納蘭就很喜歡這種玩樂,時不時會留意市口,并且從土匪經驗判斷,哪裡好搶,哪裡最賺錢。
“那,那開什麼,鋪子?”辛景乖乖跟着她。
人流如雲,賣小吃的,賣特産的,賣擺件的都有。
納蘭毫不遲疑:“武器鋪子。”
魔族如此動蕩不安,當然有把稱心如意的武器才安心。
但是開武器鋪子,首先得拿出鎮得住場面的武器放台前。
還千萬不能和同行交流賬本,納蘭如果聽到别人營業額比她高,那是會掀攤子打架的。
“師姐,有一個,匕首。”辛景想了想,“帶寶石,可以,撐場面。”
司徒琅有一把帶寶石的小巧匕首,正是當年她被村民裝入袋子沉到水下時,劃開繩索救了她的那一把。
司徒琅對此十分在意,不時會拿出來把玩。辛景研究過,這顆寶石來曆不明,用處不詳,但絕對值錢。
“挖寶石,撐場面。”
辛景是想說現在也許流行帶寶石的匕首,可以去找個地盤挖寶石,批量制作,下一個風口首富就是我。
納蘭會錯了意:“你是說把師姐的寶石挖下來?”
辛景吓得一愣,話都驚得利索起來。
“師姐也會把我們的眼睛挖下來。”
“再想想,再想想。”
*
這邊二人在嘀嘀咕咕聊賺錢,那邊左明鏡在小樓裡聽漂亮姑娘唱曲兒,又一邊,司徒琅正在和裴若松逛街市。
司徒琅藍绫蒙眼,發帶飄揚,本就在人群中很突出。
偏偏一身生人勿近的氣質,導緻她身邊除了裴若松外無人靠近,自動有一道無形屏障。
司徒琅問起桃源海的情況。當時裴若松比她更先接近小榴,她打探打探小榴的表現。
“小榴很厲害……他單槍匹馬殺了一隻熊,還利落做了熊皮毯子保暖……他毫不費力登峰頂摘下雪蓮花做飯……他一劍就把挑釁的人打下雪山……”
裴若松知無不言,言則必誇,誇則卯足了勁誇。
司徒琅聽着聽着,嘴角翹起弧度。
“月青公子,你編故事的毅力可以去開攤說書了。”
裴若松笑眯眯的:“是嗎?”
然而司徒琅下一句就是:“但可能掙不到一分錢就被砸了攤子。”
愛編,但編的真心不好,破綻百出。
裴若松摸摸鼻子,到底是哪裡不好了,從自己編出假名到現在,司徒琅一直都嫌棄自己說瞎話的能力。
小榴幾斤幾兩,司徒琅自己心中清楚。她知道故事裡小榴“單槍匹馬”的部分,多半是月青公子暗中幫忙了。
她心中有所感激。
“月青公子有什麼想買的嗎?”司徒琅的話語多了些許。
沒有,沒什麼想買的。就是看司徒琅在逛街,他就湊過來而已。
但是他肯定不能說真話。
裴若松清清嗓子,裝作很認真誠懇的樣子,目光立刻在某個商鋪前停留,仿佛是确有此事:“我是特意來買些花籽的。”
說罷便在花店鋪子前站定,好像真的是目标目确逛街,深思熟慮後要做交易。
“啊,買花籽。”司徒琅想起初到魔界時,看到的一塊茂盛一塊荒蕪的花草地,面色上再次露出嫌棄,“就是你種死的那些?”
又補充一句:“就是你搶了我拍賣會的花籽,又種死的那些?”
這事怎麼就過不去了!
這麼多店鋪,我為什麼偏偏就說成是花草!
裴若松惆怅地想,自己可能确實不會在司徒琅面前編假話。
“……對,這次買點好養活的。”
即便這個借口被嫌棄,他也得接着編下去。
裴若松堅定認為,就是殺掉的魔族太多,魔族地面被血染到不能種出花草。
這是地面的問題,不是他的問題。
雖然那些血也是他斬殺的罷了。
司徒琅站在他身邊,陪他挑挑揀揀。
她身上有淡雅舒心的栀子花香,在花草遍布的花鋪中,也能不被遮掩,絲絲縷縷傳入他的思緒。
裴若松不自覺想,要不種滿栀子花好了,漫山遍野綠葉白花。
“這些花都不好成活。”司徒琅并不在意老闆臉色,直言直語,“我建議你不要買了。”
裴若松的手從綠葉上收回,很輕快應了聲:“嗯,那司徒姑娘有什麼建議呢?”
天一宗的院子裡種滿紫藤蘿,山下更是處處生機,遍布靈藥靈花靈草。
整個小劍州中,四季輪回常見花木都能在天一宗找到。
司徒琅對花草略知一二。
“我可以幫你問問我的師妹。”
天一宗藥草田地主要由納蘭管。
司徒琅想想:“可能要下次告訴你。”
“行啊。”裴若松很爽快答應。
這買花的事情不急,還又多出了一個見面的理由,他高興得很。
兩人出了花草鋪子,司徒琅依舊面色淡淡。
“月青公子身上的殺氣偶爾也要收斂起來。”
裴若松一驚,疑心是自己哪裡洩露了身份,或是流露出殺氣。
卻見司徒琅慢悠悠邁過步子,回頭看他。
“免得連仙人掌都要殺死。”
啊這,好像确實無從辯解。
行吧。
*
三條街以外的地方。
老魔尊正在行宮裡,看着下屬們呈上來的一件一件珍品瓷器,璀璨珠寶,決心從每個品類裡面挑出前幾件。第二到五件就送給這次參賽的魔族少年郎,當個犒賞。
第一件當然是送自己夫人。
突然見銀狼躁動。
那三條快要成精的銀狼被拴在寶柱前,此前還一條打瞌睡,一條咬骨頭,一條用獠牙橫咬支毛筆,歪着頭在地面上練毛筆字。
此刻卻同時躁動起來,碧綠眼眸放光,嗷嗚嗷嗚叫着。
它們察覺到了主人氣息,興奮非常。
老魔尊沉浸在挑選禮品中,頭也不擡:“去,把少主的狼溜出去放放風。”
護法急忙進言:“主上,少主叮囑過,不能放啊。”
老魔尊朝銀狼瞧去,此前發現若松有交談的女伴,這點讓老魔尊心情極好,連帶着瞧銀狼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慈祥。
太好了,自己以後不用拿銀狼當孫子了。
此刻他飄飄然,随意揮手:“哎呀,沒事的,放出去一小會,就算有什麼事咱還能擺不平嗎?”
護法别無他法,擦擦冷汗,解開了三隻銀狼的鐐铐。
三條銀狼高興極了,朝着主人的氣息就跑去。
不愧是青族特有的銀狼,撒手就跑,一陣旋風卷着門晃蕩,銀狼轉瞬不見蹤影。
裴若松和司徒琅剛剛走到一家烤肉店前。
司徒琅此刻想起小榴,尋思多買點肉餅,剛好小孩比賽結束可以吃。
卻聽得前面傳來驚恐的喧嘩聲。
“快跑啊!魔族的狼跑出來了!”
“不是啊,既然是魔族的狼,那你們魔族跑什麼啊?”
“它能吃空我一個店,你說我跑不跑?”
“瞧這話說的,你碰到你們人族的狼不跑啊!”
幾個交談間,嘩啦嘩啦關店鋪聲,哐當哐當拿武器戒備聲,嘿喲嘿喲逃跑聲盡數傳來。
裴若松眼皮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