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桑離開導航台已經是十四個小時之後了。
亞特蘭大号在脫離戰鬥後,減速到了10公裡/秒,以一個審慎的速度通過了剩下的引力穩定帶。
伊桑全程僵坐在導航台前,喝了五支營養液,沒有放松一分鐘。
等到脫離了武仙-北冕長城,北冕座β星出現在目視範圍之後,伊桑終于站了起來,而後雙腳一軟,跌進了一個堅實而溫暖的懷抱。
是凱澤。
伊桑允許自己軟弱了一秒鐘,貪婪地吸入一口帶着對方信息素的空氣,随即推開凱澤,強撐着站直,用力跺了跺早已麻木的雙腳。
幾乎在同時,艦橋上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面容憔悴的沃爾夫上校快步上前,向他鄭重敬禮。
伊桑沉默,然後點了點頭。
伊桑睡了個昏天黑地。
再睜眼時,舷窗外已被一顆巨大的蔚藍星球占據——亞特蘭大号已靜靜懸停在天穹星的軌道之上。
他默立窗前,凝視着這顆既熟悉又陌生的星球。十八年,抑或一百八十年,對它而言并無分别,帝國的興衰更疊,皆是過眼雲煙。
凱澤不在房間裡。伊桑等了會,實在餓到受不了,換了身衣服,打算出去找點東西吃。
然而,當他試圖出去的時候,才發現房間門被人從外面鎖上了。
伊桑先是一怔。
他沒想到自己會被鎖在房間裡。
一股夾雜着饑餓特有的焦躁和被人愚弄的怒火,讓伊桑的嘴角咧開一個毫無笑意的弧度。
伊桑走到開門密碼旁,哐哐兩拳打碎了顯示器,而後把那顯示器從牆裡扣了下來,把後面的電線接在了一起。
“咔。” 門開了。
伊桑剛剛邁出門,就僵住了。整條走廊都被打掃到一塵不染,地闆上都是過度抛光的痕迹。一隊人從拐角走了過來,為首的是一位同樣金發藍眸的Alpha,凱澤則略微落後他半步。四目相對的瞬間,伊桑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縮回房間,輕輕合上了門。
“金屋藏嬌。” 那隊人路過門口的時候,伊桑聽到有人輕聲說道。
沒有人回應他。
伊桑等着腳步聲走遠,面無表情地再次打開了門,去了船上的餐廳。
伊桑特意選了下層的船員餐廳,他實在不想再見到任何一個尊貴的維瑟裡安了。
然而,等到兩位維瑟裡安在閃光燈和人群的簇擁中進入餐廳之後,伊桑隻能僵在了座位上,把頭幾乎埋到了餐盤裡,避免被任何人發現。
伊桑害怕面對人群。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
一位過度敏銳的記者發現了角落裡的伊桑,熱情洋溢地采訪起了他在亞特蘭大号上的軍旅生活感受。對方是個女性Omega,笑容甜美,語氣溫和,伊桑冷着臉,内心一片麻木。
他很多年沒有過沒有應對Omega的人生經驗了。尤其是……周圍都是人。伊桑手心濕潤,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在看着自己。
伊桑多年來一直自視為Beta,和Beta們之間的交流也格外順暢。對待Alpha的态度就很簡單了,把他們的不友善堵回去就可以了。但對于好心的Omega,伊桑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應對。
“請問您在亞特蘭大号擔任什麼職位?” 那位好心的記者熱情地問道。
伊桑想要解釋,我并不在亞特蘭大号擔任任何職位。
那他為什麼在船上?
亞特蘭大号是個軍艦,沒有軍職的人為什麼會在一搜軍艦上?
伊桑餐廳廚師和領航員之間猶豫了一下,然後盡量含糊地說道:“我……臨時擔任領航員。”
“一個Omega領航員!” 女記者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驚歎。
伊桑感覺自己說錯了話。
這次真得是所有人都在看他了。
伊桑開始冒汗了,早知道說自己是餐廳廚師了,反正軍用餐廳這種豬食是人都會做。
一道刺眼的閃光燈亮起,緊接着,伊桑便被無數閃爍的光點和蜂擁而至的記者徹底包圍。
王子回港、親王視察之類的例行報告實在乏味。但Omega領航員這種話題絕對可引爆整個星網,而如果那個Omega剛好長得不錯,那更将是現象級話題。
“可以采訪您嗎?”
“您有時間做個深度訪談嗎?”
“領航員先生,請問您畢業于哪所軍事學院?!”
就在伊桑不知所措之際,凱澤穿過人群,叢容站在了伊桑身側,接過了離他最近的一支話筒。
“諸位,”凱澤的聲音沉穩有力,“容我介紹,這位是伊桑·霍爾特先生,亞特蘭大号的領航員。正是他,憑借無與倫比的領航技術,帶領我們成功穿越了武仙-北冕長城的複雜引力帶,重創了星盜,确保了亞特蘭大号的順利返航。伊桑先生剛結束了長時間的極限工作,亟需休息,懇請各位給予理解與配合。感謝大家的關注。”
說完,凱澤把那話筒還給了記者,給伊桑使了個眼色。
伊桑如蒙大赦,立刻埋下頭,像條受驚的遊魚般在人群縫隙中穿梭,無視那些幾乎要戳到他臉上的話筒和鏡頭,以最快速度逃離餐廳,奔回指揮官休息室的。
等到凱澤回到指揮官休息室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四五個小時。伊桑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後,緊緊堵着門,百無聊賴地刷着星網。
他已經能看到自己了。
……甚至是在常刷的船主論壇上。
《[熱]現在Omega都能當大型飛船領航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