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風默默把自己的茶壺和瓜子往自己這邊挪了挪,見十一把行李放在空餘的長凳上,問道:“兩位是來此處遊玩的?”
“不是。”十一硬邦邦回了句,就不再說話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齊風:“……”
“我家哥哥有些怕生,兄台勿怪。我們是去興州探親的,途徑此處,來歇歇腳。”沈定解釋。
齊風看了看十一,又看了看沈定,猶疑道:“你們是親兄弟?”
“關你什麼事兒?”十一一臉戒備。
“我沒有别的意思,隻是兩位長得不是很像……”齊風比劃了下自己的臉,極盡委婉,“而且脾氣秉性也很不同。”
“我像我爹,我哥像我娘。”沈定道。
“原來如此,尊夫人真是好福氣。”
“你什麼意思?”十一怒視對方,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來砍人。
忽然掌聲如雷,說書先生落座,驚堂木一拍,清了清嗓子,準備開講。
衆人注意力頓時都被吸引,齊風如蒙大赦。
魔教教主白衣美人,兩年前上任,才一登位,便接連殺了七大門派十三名元老級俠士,死狀極其慘烈,且都是死于自家門派武功絕學或劍法。給了七大門派一個下馬威。
說書先生巧舌如簧,描述得如臨其境,仿佛白衣美人殺人時,他就在現場。
“這白衣美人為何要殺他們?”沈定不解。
“誰知道呢?魔教殺人還要什麼理由,看人不爽就殺了呗。”齊風剝瓜子。
“那他為何在殺人時穿白衣戴面具?”沈定不解。
“特殊癖好吧,某種殺人的儀式感?不過對戴面具,江湖傳言都說,這美人估計是長得沒眼看,才戴面具的。要是把面具摘了,估計不用出手,對方就死了,被他的醜陋長相吓死的。哈哈哈。”齊風每次說到這個就好笑。
“也不一定吧,萬一他長得很美呢。”沈定随口道。
齊風頓時收了笑,左右望了望,壓低聲音道:“噓,這話可不能亂說的。要是被那些名門正派聽到了,準找你麻煩。說你是親魔派。”
沈定覺得好笑,就這麼屁大點事還上綱上線的,名門正派氣量不至于這麼小吧?但看齊風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小腿肚子又被十一踢了一腳,配合着點了點頭:“啊,這樣啊。”
十一拿了行李準備走:“東西吃了,故事也聽了,走吧。”
沈定和齊風道别,齊風想說什麼,堂倌輕手輕腳走了過來,手裡舉着托盤,無比謹慎小心地往他們桌上放了壺茶。茶壺茶杯白璧無瑕,比他們剛剛喝的精細數倍。
“三位客官,這是二樓一位客人送的,本店鎮店之寶,鐵觀音。請慢用。”堂倌雖說着“三位”,可眼睛隻看着沈定。
“哇,果然是有錢人。這茶可是極品,有價無市的。這一壺至少一千兩。茶具也是上品。”齊風搓着雙手,垂涎不已。
沈定和十一相視一眼,對堂倌道:“你确定是送給我……們的?”
堂倌用力地點了點頭。
“能否帶我去見見?我好親自道謝。”沈定問。
“不用了,客人說了,有緣自會相見。”堂倌說完準備離開。
“等等,既是這樣,勞煩小哥也替我跑一趟。”沈定給十一使了個眼色,十一會意,把包裹遞給他。
沈定拿包裹裡出個小盒子,打開查看,裡頭是兩顆珍珠,圓潤無瑕,舉世無三。他合上交給堂倌:“請把這個送給他。”
十一不舍:“你就這麼輕易送人了?這兩顆珠子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不是說送給他們當見面禮麼?就換了這麼一壺茶?”
沈定揮手讓堂倌走,安撫道:“不是還有其他的麼?況且珠子再撈就是了。來,喝喝這鎮店之寶。”拿起茶壺倒了三杯。
齊風雙手虔誠接過,抿了一口,感概:“作孽啊,這一口就是幾十兩,我喝的不是茶,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十一閃過驚豔之色,一口接着一口。
沈定擡頭看了看二樓,沒看出什麼,便舉起茶杯淩空緻意,喝了口茶,眼前一亮,有種以前喝的茶都白喝了的滋味,笑問十一:“哥哥,如何?”
“一般般吧。”
你就裝吧。
正喝着,樓梯口下來一群人,為首的男子錦衣華服,頭上戴了朵牡丹,大搖大擺走下來。樓下人多,有一男子略擋了他的道,不小心碰到了他,便惹得牡丹男大發雷霆。那男子立即道歉,牡丹男還是氣不過,撣了撣被蹭到的地方,一腳把他踹倒在地,腳狠狠踩碾他的臉。
周遭安靜如雞,牡丹男還不忘放狠話:“下次見到小爺,繞道走。”
“這是誰,如此野蠻?”沈定問。
“當地有名的惡霸,家裡田産多,再加上家裡同和塵派有些親戚關系,在鎮上橫行霸道,為所欲為。大家都躲着他。”齊風小聲道。
牡丹男往門口走去,倏地看向沈定這一桌,改了道,臉上挂着吊兒郎當的笑,大搖大擺往他們這邊走。
齊風在牡丹男看過來時便低下了頭,幾乎把頭都埋到桌子底下了。當王暢叫他名字時,認命地擡了起來,換上笑顔:“暢哥,是您啊。您也來喝茶,好巧啊。”
“齊風,你可不厚道啊。吃獨食,喝鐵觀音也不叫上哥哥。”王暢邊說邊拿折扇敲齊風的頭,一下比一下重。
齊風被打也還笑着:“您什麼好東西沒吃過,我哪敢到您跟前獻醜。”
“那是,不過哥哥今兒心情好,給你個面子。”王暢順杆就往上爬。
“是是,感謝暢哥賞臉。請坐。”齊風點頭哈腰。
“什麼破銅爛鐵也往這放。”王暢底下一仆人眼疾手快,見空着的長椅上放着行李包裹,毫不客氣揮落在地,東西掉得七零八落。
“你這人怎麼這樣?”十一站起身,怒目而視。
齊風見狀,忙過去幫忙撿:“出來玩都是朋友嘛,别傷了和氣。”然後小聲和十一道歉。
十一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拍了拍布袋外的灰,不滿地看了王暢一眼。
“哎,你什麼眼神啊?找打?”那仆人狗仗狗勢。
“阿貴,這麼兇做什麼?這兩位是齊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注意态度。”王暢坐下,眼珠子在沈定身上轉。
阿貴說了聲是,退下了。
“暢哥,這兩位不是我的朋友,是同我拼桌的。讓他們先走吧,免得擾了您的興緻。”齊風賠笑臉。
“不是?那便交個朋友,一起喝一杯,不就認識了。你說呢,小兄弟?”王暢看着沈定道。
沈定無視十一的眼神,笑着點了點頭。
齊風抹汗,折回位子,拿過剩下的白瓷杯,倒了杯茶,遞給王暢。
王暢接過一飲而盡。
齊風心道,暴殄天物,可惜啊可惜。
“可惜了。”
齊風心驟提,莫不是他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可惜什麼?”王暢猛地變了臉色,把杯子重重放下。
齊風看去,頓時又驚又佩服。沈定夠猛,瞎說什麼大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