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近在咫尺,預想的疼痛一直未至,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濕熱。同時王暢的奸笑戛然而止,接着一聲悶哼。沈定睜眼,見王暢瞳孔撐到極緻,嘴角還維持着詭異的笑。脖子上卻有一個血窟窿,滋滋冒血。王暢張嘴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丁點聲音,血從口中流出,直直往後倒去,手中烙鐵随之落在臉上,焦味彌漫。他肥胖的身子抖了幾抖,之後歸于平靜。
下人們驚恐過後,放聲尖叫,喊着殺人了救命啊,四處逃竄。一會兒功夫就沒影了。
沈定看了眼王暢的血窟窿,暗歎出手之人内功深厚,恐不在他之下。他繼續和繩子較勁,要是在他們去而複返之前還不能脫身就麻煩了。可是這繩子實在古怪,看着平平無奇,可就是死死堵住他體力的内力。
咻咻兩聲,繩子一松,沈定四肢解綁,揉了揉手腕,正要細看王暢屍體,外頭傳來聲響,說殺人兇手就在院中。
同時,從屋檐上飛下一蒙粉色面紗的男子,沈定與其四目相對,對方直接摟過他的腰,施展輕功,帶他飛了出去。
沈定一時沒設防,就這麼由一個陌生人摟着他的腰,彼此身貼着身。
好俊的輕功,帶着他還能飛得如此平穩,氣息均勻。
蓦地,面紗滑落,一張絕美的臉顯山露水,睫毛密長,右眼角處有一顆粉色淚痣。
沈定忘記了運功,就這麼把全身的重量都挂在對方身上,直到腳落地才回過神來。
“這裡應該安全了。”淚痣美人開口。
沈定看了看四周,空無一人的巷口,不知道身在何處,但仍作揖感謝:“多謝相救。我叫沈定,恩公怎麼稱呼?”
“秦休。”
“恩公怎會在王宅?”沈定問。
“路過。”
沈定點頭,估計是個江湖俠客,來去自如,走夜路時見他和齊風悄悄進了王宅,許是覺得有危險便跟了上來。看着冷面實則是個熱心腸。
“今天多謝恩公,我先走了,後會有期。”沈定抱拳,足下一點,飛上屋檐。
忽又回來,“恩公……”
“叫我名字便可。”秦休打斷。
“秦休,可否和我一同去客棧,你救了我一命,我送你件禮物,作為回報。”
“不用。”
“還是要的,要是你不肯,我天涯海角都要追到給你的。另外還有一件事,你知道靈泉客棧怎麼走麼?”沈定道。
“……跟我來吧。”
沈定笑成眯眯眼:“好。”
秦休熟門熟路,三兩下就到了靈泉客棧屋頂。倆人同時無聲落地,沈定道:“在此處等我,我馬上就出來。”
話落,就見十一從客棧出來,一臉擔憂:“阿定?你去哪兒了?”他洗完澡,見房内沒人,以為沈定也去洗澡了,可過了許久仍不見來,就去問跑堂的,結果說沒有看到沈定,他便出來尋找。
“十一,我們收拾東西,趕緊走。”沈定道。
“現在?去哪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十一莫名其妙。
“哎呀,先别問那麼多了,咱先收拾東西路上說。”沈定攬過十一肩膀,同他一塊兒進去,不忘回頭讓秦休務必要等他。
三分鐘不到,沈定便下來了,送給秦休一顆粉珍珠,圓潤無瑕,晶瑩剔透。
十一睜大眼睛:“你又拿珍珠送人?這可是最好的一顆!”
“秦休可是救了我一命,就是十顆也送得。”沈定道。
“什麼情況?”十一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
沈定沒理,對秦休道:“那就告辭了,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秦休點了點頭。
“對了,你知道去和塵山要怎麼走麼?”沈定本想走了,卻不知道路線,直覺秦休一定知道。
“你要去和塵山?參加比武大會?”
“不錯。”沈定點頭。
“巧了,我也要去。”
“那太好了,我們一起吧?”沈定發出邀請。
“行。”
“和塵山?比武大會?我們不是去興州麼?”十一邊走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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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王暢死了???”十一壓着聲音咆哮。
三人疾行一整晚,到和塵鎮,街上佩劍帶刀的江湖人士和各門派随處可見,都是前來參加比武大會的。
“他自食惡果,怨不得别人。”沈定道。
“你别忘了七叔出門前怎麼和我們說的,不可鬧出人命!”十一略激動。
“還有後半句呢,除非萬不得已。”沈定接話,“而且昨天那種情況,如果不是秦休出手的話,我就毀容啦,搞不好連命都沒了,屍骨無存,你連收屍都沒得收。”
“呸呸呸,瞎說什麼?”十一神色複雜看了秦休一眼,他又蒙上了面紗,隻露出半張臉。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看着覺得十分危險暗藏殺機。
“所以,我們變成逃犯了?”十一痛心疾首,才入世不到一天,就背上了臭名。江湖果然危險!
“這叫為民除害。而且人也不是我殺的。”
“那我們跑什麼?”十一沒好氣。
“這不是、怕麻煩麼,那王家人蠻橫不講理,不是我殺的也硬算在我頭上,又要過多糾纏,浪費時間。”沈定頭疼。
“你也知道啊?是誰昨天非要去聽那什麼白衣美人?打打殺殺,有什麼好聽的。”十一數落。
“長見識嘛,萬一以後遇到呢?”沈定随口胡謅,食指輕撓左眉,讨好一笑。
十一見狀,本想再罵幾句,到底止了口,但仍堵着一口氣:“果然是魔教頭子,害人不淺。”
沈定想說什麼,見十一一副“你最好不要反駁我”的樣子,識相地閉嘴。
“不過憑你的内功,繩子怎麼會掙脫不了?”十一問。
“不知道啊。山外有山吧。”沈定聳肩。
他出發前,爹娘贈了八字箴言: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意在讓他不可妄自尊大。
當然他爹也說了,他的内功境界已到化境,可以随意支配,運用自如。輕輕一彈指,就能讓毫無武學修為的成年男子身受重傷,甚至喪命。因此要求他不可胡來,鬧出人命。
昨日茶館一事,沈定便知王暢練過一招半式的,但很虛。他雖沒練過金鐘罩,但内力可以在臉上有一定保護,可擋不住又燙又重的烙鐵。偏偏繩子又掙不斷,内力受限無法施展。若是硬來,斷的就不是繩子而是他自己了。
名門正派的東西還挺邪門。
“其實那繩子有可解之法。”秦休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