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比他高許多，他不由擡頭，愣了一瞬，随後粗聲粗氣道：“你誰啊？好狗不擋道……啊。”後腦勺驟痛，他伸手去揉，邊回頭，見一個同樣高挑挺拔的男子走向他，但周身氣場瞧着很不一般。他氣勢不由弱了不少：“是、是你打的我？”

“方才不是挺橫麼？怎麼這會兒結巴了？”沈定取笑道。

學徒見方才那出手的男子走到眼前這位笑得人畜無害的男子身邊，便知道他們是一夥的，氣勢更弱了幾分：“你、你們想幹嘛？少多管閑事，這小子偷藥，我教訓教訓怎麼了？”

“我不是有意的，我是為了救姐姐，我姐姐已經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了。”小男孩在十一懷裡哭喊，眼淚噼裡啪啦往下流。

“你就編吧，平日就小偷小摸慣了。這會兒還主意打到我們藥鋪來，誰知道你是不是要偷了去賣？小騙子。”學徒又恢複大嗓門。

“我沒有騙人。我姐姐真的快死了。我可以帶你們去看。”小男孩道。

沈定從兜裡拿出一錠銀子，指了指散了一地的藥，又指了指學徒的腦門：“這藥錢，連帶你的藥錢，夠不夠？”

學徒頓時笑開了花，雙手接過銀子：“夠！夠！”用牙咬了咬确認是真的後，又闆着臉訓小男孩，“這次是你運氣好，下次别讓我逮到。”說着把銀子塞進衣服裡，回了藥鋪。

沈定和秦休相視一眼，随後在小男孩跟前蹲下，十一已經替他整理過衣服，但依舊破破爛爛的。小手髒兮兮，抹着眼淚，好不可憐。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沈定柔聲問，視線和小娃娃齊平。

“我叫謝朝陽，我姐姐都叫我阿陽，七歲了。謝謝大哥哥相救。”阿陽抽噎道，小心翼翼看了眼沈定。

沈定眉心微緊，七歲看着不過四五歲的個頭，整個人瘦的不成樣子，這孩子經曆了什麼？

“大哥哥，你能不能救救我姐姐。隻要你能救她，你讓我做什麼都行。”阿陽又道，說着淚花又冒了出來。

沈定伸手想替他擦眼淚，阿陽本能一縮，看他熟練地躲避模樣，他心中莫名一疼，慢慢觸上他的臉龐：“大哥哥不需要你做什麼。你姐姐在哪兒？帶我們去看看吧。”

阿陽蠟黃的臉瞬間亮了：“真的？你真的願意救我姐姐？”

“真的，快帶路吧，别讓姐姐等久了。”沈定揉了揉阿陽的小腦瓜，頭發淩亂枯黃，手感很不好。

阿陽開心極了，拉着沈定衣服往前走，想到什麼，忽地松手，瞧了瞧方才自己抓的地方，果然蹭髒了。阿陽一副做錯事的表情，急忙道歉。

沈定卻是看到阿陽鞋子也破了好幾處，腳趾還流血了，一把将他抱起，阿陽受寵若驚，想将沈定推開又怕自己再把他的衣服弄髒了，怯生生道：“大哥哥，你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的。”

沈定道：“大哥哥腿長，走得快。我們不是要快點去找姐姐麼？帶路吧。”經沈定這麼一提醒，阿陽立馬忘了髒不髒的事，認真指路。

十一見沈定衣服髒兮兮的，道：“我來抱吧。”

“無妨。”

三人在阿陽的指領下，來到了一個村子。村前立着一塊碑，上頭寫着三個紅色大字，天使村。

屋舍間本有幾個孩子在打鬧，衣着比阿陽好不到哪裡，雞窩頭，從出生似乎就沒洗過的小臉。見到沈定他們立馬躲進屋裡。

“大哥哥，就在裡面，再拐個彎，馬上就到了。”阿陽指着前面。

沈定接着走，走了沒幾步，突然冒出來許多衣衫褴褛的孩子，大小不一，圍住沈定他們，抓他們的衣服搖晃，問他們要吃的。半點不怵。

沈定一時懵了，這些孩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家裡大人呢？

“你們走開，大哥哥是來給我姐姐治病的。”阿陽急道。

“謝朝陽，不許吃獨食啊，就許你找，不許我們找？”有個孩子道。

“大哥哥，賞口吃的吧。我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大哥哥你最帥最好了。”

一群小朋友把沈定和十一團團圍住，他們還是頭一遭遇到這種情況，有些不知所措。沈定一扭頭，見秦休腳邊卻無一個孩子圍着。他大感驚奇，随即釋然，就秦休這張生人勿近的吃人臉，孩子自然不敢靠近了。這幫孩子精着呢！

秦休掏出錢袋子，把碎銀子往後一灑，孩子們立即去撿。沈定雙腳得以釋放，快步往前。路上再遇到有孩子想圍上來，秦休便故技重施。孩子們一邊撿一邊還不忘笑嘻嘻道謝。

沈定來到一處房屋前，屋子外看着破舊，門也搖搖欲墜，裡面更是破敗不堪，什麼東西都沒有。阿陽帶着他們到一間卧房，床竟然是稻草做的，窗戶是紙糊的，破得七七八八，根本擋不住風。

屋裡沒有燈，透着外面的光可以看到床上平躺着一個穿着深色粗布打滿補丁衣服的姑娘，臉色極差，眼窩深陷，嘴唇起皮幹燥，整個人同樣瘦得非比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