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無事發生,拉完兩首曲子他就離開包廂,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經理又讓他去隔壁包廂。
原本的休息時間被占得滿滿當當,許霧連口水都沒喝上就得接着去大堂演奏。
他從小沒吃過什麼苦,小時候身體不好加上輕微自閉,父母很溺愛他,從來舍不得讓他受一丁點苦。
長大後也是,他從來都是被捧在手心裡的,如果不是父母突然去世,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接觸這些工作。
可是爸爸媽媽不在了,他必須要學着掙錢,并照顧好自己。
等他能說話了,就可以去找其他工作,盡量找輕松一點的。
許霧就是這麼想着,硬生生撐了四個小時。
第一天上班,許霧完全沒有休息過,晚飯都沒時間吃,他的手已經完全擡不起來,垂在身側不受控制地發抖。
彼時許霧剛換完衣服出來,另一個同事還沒走,他背上背着自己的大提琴,笑着對許霧說:“你第一天上班覺得累很正常,過兩天習慣了就好。”
許霧拿出手機顫抖着打字:【謝謝你的安慰。】
同事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笑着搖搖頭:“沒事,我剛來的時候也和你差不多,覺得很累想放棄,但轉念一想,一天上四個小時班一個月能拿一萬多塊錢,這樣的工作很難找,就堅持下來了。”
許霧沉重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氣,想對同事笑一下的,突然想起經理說他笑起來很谄媚,便硬生生将嘴角的笑容給憋了回去。
同事沒注意他,轉身往門口走,“我先走了,明天見。”
許霧無聲地沖對方揮揮手,背上自己的包離開休息室。
入了夜,外面氣溫很低,許霧剛推開餐廳的門出去就迎面被冷風吹得一哆嗦,他連忙縮了縮脖子将臉藏進衣服裡。
許霧又餓又累,但實在不想再去找餐廳,想直接打車回家。
誰料剛走沒兩步,手機突然響了,許霧拿出一看,竟然是晏随打來的視頻電話。
許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和衣服,吐出的熱氣變成白霧拍在臉上,濕漉漉的。
他接起視頻,晏随的臉很近地出現在屏幕中,看樣子應該是在車裡,許霧下意識把手機拿遠了些,壓迫感稍稍減弱。
“下班了?”晏随問他。
許霧點點頭,垂着眼沒看屏幕。
晏随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往前走一百米。”
許霧疑惑地擡頭,一眼就看到不遠處那輛黑色勞斯萊斯,是他沒見過的車型,但周志遠站在車邊朝他招手,所以晏随在車上?
許霧低落的心情突然變好了些,他剛想挂視頻,晏随就說:“别挂電話,快過來。”
許霧收回手揣進兜裡,大步往車邊走。
和晏随相處久了,他其實對晏随很依賴,尤其是今天在經理那兒受了委屈,肚子又餓,晏随還特意過來接他,他就更難過了。
不過許霧忍得很好,隻是眼眶有點紅,沒哭。
他走到距離車子還有十幾米的距離就挂斷了視頻,将手機放進書包裡,深吸一口氣将氣喘勻才往車邊走。
剛走近,周志遠笑着幫他拉開車門,“小少爺,先上車吧,外面很冷。”
晏随果然在車上,他隻穿了一件黑色襯衫,長腿随意交疊着,整個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猶如小憩的雄獅一般。
許霧上了車,暖氣将他身上的寒意驅散,他偷偷用餘光看晏随。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晏随今天有點不一樣。
許霧聳聳鼻尖,聞到空氣中淡淡的酒味。
原來是喝酒了,難怪看起來那麼溫和。
許霧吐出一口濁氣,耳邊傳來晏随的聲音:“感覺怎麼樣。”
反應過來他是在問上班的事,許霧連忙拿起手機打字:【挺好的,每天隻上四個小時的班,每個月固定薪資一萬,同事和經理都很好。】
至少目前來看,這應該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
晏随嗯了一聲,垂眸看了他一眼,“有沒有被人欺負?”
剛剛在手機裡看着眼睛有點紅,也不知道是被人欺負了還是風吹的。
許霧聞言,身體明顯一僵,他都沒哭,晏随怎麼看出來的?
不過他還是打字說:【沒有的,他們都對我很好。】
晏随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試圖分辨真假,但他今晚喝了不少酒,這會兒腦子不太清醒,視線落在許霧身上沒多久就移開。
他閉上眼睛緩了緩,繼續問:“吃飯了嗎?”
許霧搖搖頭,心底那股委屈又冒出來了,像貼緊荔枝核的果肉,又酸又澀。
他今天超級累,肚子還餓,其實上班一點也不開心,經理也不好,說話兇巴巴的,還說他笑得谄媚。
但許霧不想告訴晏随這些,不想讓晏随擔心,更不想讓晏随覺得他離開他什麼都做不了。
許霧想着,眼眶忍不住濕潤,但他沒讓晏随發現,把臉埋在臂彎裡假裝睡覺淚水洇濕了一小片羽絨服面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