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紀漸老,劉老先生怕自己不定哪日便撒手人寰,獨留孤女一人在世,便欲為女兒招贅個上門女婿。奈何青蕪卻早已與他的學生楊涵之私定終生。那時候的張涵之家中也隻得老母親一人,其母親雖是寡婦,但一向要強,平日裡做些縫縫補補的活計,雖然家中無甚田産,但好歹有一手打娘胎起便練着的繡活,母子兩的生活倒還是過得去。為了兒子的未來,更是咬牙送他上村裡的學堂。劉老先生一向佩服他母親,加之楊涵之确實聰穎、刻苦、上進,便年年做主減半了他的束脩費,也常常差女兒送些筆墨與他。誰知卻鬧出這般私定終生的戲碼。
初初聽見這樣的消息,劉老先生心中氣不過,差點背過氣去,想不到一向知書達禮的女兒竟被村頭的野小子給拐了去。這個時候他倒是未曾想自己平日裡也常對他口中的“野小子”的文章大加稱贊,寄予厚望。雖然欣賞他,但一想到女兒嫁給這樣的窮小子,到底是讓他心有不甘。加之張家嫂子也一齊為這對小兒女求情,說她家這小子是走了天大的運氣得了青蕪小姐的青睐,她一定教導兒子好好的對待青蕪小姐的。
天下哪又有真正不為兒女着想的父母。在女兒跪着聲淚俱下的告訴他“此生非張郎不嫁”,張涵之也順勢賭咒發誓“這輩子一定混出個模樣,決不讓青蕪受苦” 的時候,劉老先生便順勢成全了這對小兒女。并拿出畢生的積蓄為他們辦了場風風光光的婚禮。但自此之後,劉老先生便似乎放下的所有的牽挂和擔憂,一病不起,藥石無救,沒多久便去了。學堂是開不下去了,畢竟村裡就老先生一個秀才。夫妻兩的新婚沒多久,便撤下一片喜慶開始為老人守孝了。
但不幸似乎并沒有就此遠離,失去劉父的接濟,青蕪是自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張涵之也是一心隻讀聖賢書的酸書生,家裡的重擔全部落在了張母的身上。本為劉父看病花去了大部分錢,賣了幾畝田産,家裡還有一個讀書人,平日的筆墨書籍都是不小的花銷。因此,張母不得不接更多的活計,整日整日的刺繡,直到某次去城裡交貨回村的路上,竟突然失明失腳踩入道邊泥潭,掙紮不出,閉了氣,被村裡人發現時便早已沒有氣息了。好不容易賣了一畝田産料理完張母的後事,當年本準備下場考秀才的張涵之又不得不為母親守孝,失了下場的機會。
至此,家中便隻剩下小夫妻兩人。村中人本以為張涵之會放棄科舉,安心侍弄劉父留下的幾畝田地,卻不曾想,其妻蕪娘卻一瞬間蛻變了,不再留在家中整日傷春感秋,紅袖添香。開始學着像村裡大多數婦人那般料理家務,雖不甚熟練,但也好歹算是穩住了這個家。她似乎一夜之間學着成熟,像所有的婦女一樣為家庭打算,更是不辭辛勞的打理起家裡僅剩的兩畝水田和一畝旱地,農閑時便接了繡活來做,用她不算寬大的肩膀撐起了整個家。日子漸漸的好過些起來。不兩年又新添了麟兒。
張相公也是個好的,又疼愛妻兒又上進。隻可惜讀書數載仍未考取功名。好不容易待宇哥兩歲的時候首次下場,不知是緊張抑或其他原因,竟在接連三天的考試裡暈了過去,被擡出了考場。同期的同窗,學問不及他的都考上了,他卻成了全村的笑柄。
這下該下地了吧?奈何她娘子一直不放棄,仍願意供養他讀書,甯肯自己操勞。哎,也活該是他的福分。
想到此,劉産婆不禁感慨,蕪娘能為他家相公做到這般,真真是愛到深處了。如今又為她産下一女,闖過鬼門關。希望這福氣也多眷顧這對夫婦吧。
說着,加快了手裡的動作,生怕水冷了讓小女嬰受了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