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攔住了謝清嘉用不熟練的法語詢問着她的來意。
謝清嘉的手心有些出汗,用德語說道:“我的一個朋友她住在這棟公寓,我想上去找她。”
那名德國士兵依舊沒有退讓,他盯着謝清嘉看了一會,聲音冷靜,“女士,麻煩您在一旁等一會,我們正在執行任務。”
謝清嘉隻好扶着自己的單車站在一旁希望納粹的搜捕能夠盡快結束,有不少路過這裡的巴黎人看見了持槍的德國士兵,連忙收起了目光,帶着還在張望的小孩匆匆離開,他們可不想卷入什麼糾紛中。
等了快兩個多小時,謝清嘉才聽見破舊的公寓樓裡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她能夠從這些人的腳步聲分辨出其中有一個人是弗裡德裡希,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弗裡德裡希正在執行任務的模樣,與他平時在自己面前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謝清嘉不知要如何描述這種感覺,如果她和弗裡德裡希不是從小就認識,如果隻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看見冷漠與嚴肅的弗裡德裡希會退避三舍,因為此時此刻的他透露出那股侵略感實在過于吓人。
弗裡德裡希的步伐微微停滞,裁剪得體的軍裝勾勒出他高大的身材,他微微轉頭看着扶着單車的謝清嘉,帽檐下的表情不明,他注意到有些巴黎人站在一旁,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壓了壓自己的軍帽上了車。
黑色的車輛在謝清嘉面前駛離,她透過車窗看着神色冷峻的男人,沉默地握緊了自己的單車,“您好,我現在可以上去找我的朋友了嗎?”她向準備離開的德國士兵問道,芙蕾雅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可以,女士,我們的搜捕已經結束。”德國士兵說道。
謝清嘉把自己的單車鎖好,隻要自己的單車脫離視線就會不翼而飛,芙蕾雅用了半個小時教她如何學會鎖單車,盡可能地不要被偷走,然後便說起了自己曾經的單車被偷走,隻剩下一個輪子,她的哥哥還說小偷人還挺好的,還留了一個輪子。
想到與芙蕾雅的相處,謝清嘉的嘴角微微彎起,背着自己的包走進了公寓樓,公寓樓給人一種衰敗之感,走上樓梯,芙蕾雅的公寓在2樓,她敲了敲門,輕聲喊了一句芙蕾雅,沒有人回應,又繼續敲了敲門,還是沒有人回應。
這個時候左手邊的公寓門開了,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的女人目光上下掃視了謝清嘉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别敲門了,人已經不在了,剛才那群該死的德國人就是在這個公寓搜了很久。”
聞言,謝清嘉張大了眼睛,顧不上和那個女人道謝,直接開門走了進去,公寓經過一番搜捕很混亂,什麼東西都倒在地上,地上甚至還有些血迹,已經凝固在地上,在公寓搜尋一番無果,她還是不知道芙蕾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是不是被納粹帶走了?如果沒有帶走,那麼她現在在哪裡?這些疑問完全都找不到答案,謝清嘉站在這個小公寓裡沉默了很久,無措與擔憂一瞬間籠罩了自己,她想要去詢問弗裡德裡希好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不是他們納粹帶走了芙蕾雅?
謝清嘉飛快地跑下樓騎着單車去了市政廳,但是當她看到了巨大的德國黨徽挂在林蔭大道上,看見了拉着鬥牛犬巡邏的德國士兵取代了拉着貴賓犬逛街的優雅女士,一瞬間便冷靜了下來,也明白了芙蕾雅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想起了在二十一世紀看到的曆史,在二戰勝利之後,曾經與德國軍人有過關系的法國女人都遭到了清算,下場慘烈。
無論如何,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一九四零年的九月,巴黎人開始使用食物配給卡,為了領卡,每個人都必須排隊好幾個小時,但是往往排隊也領取不到什麼好吃的東西,主要是飼料甜茶——一種經安娜評價異常難吃的根類蔬菜。
去紅十字會上課的謝清嘉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莫名其妙地覺得很心慌,直到到了紅十字會的餓時候依然心慌,剛踏進課室的時候便看見神色激動的尤琪種種地扇了一巴掌,原本吵鬧的課室瞬間戛然而止。
“索菲亞,你對得起自己的國籍嗎?你可是法國人,德國人讓你寫下誰是PCF、誰是巴黎抵抗運動的成員、誰是猶太人、誰是同性戀,你就真的聽話寫下來?”尤琪咬牙切齒地瞪着捂着臉頰的索菲亞氣沖沖地說道。
“該死的……索菲亞,你真的出賣了我們,德國人讓你寫什麼你就寫什麼……”尤琪越說越激動,今天她的媽媽去學校結果卻被告知因為自己是猶太人,德國人規定了猶太人不能從事醫生、律師、教師等行業。
尤琪是怎麼知道自己母親的身份被洩露出去了,是從校長口中得出是住在索菲亞家的那名德國軍官問索菲亞姐妹二人,然後兩人乖乖地寫了名單交給了那名德國軍官。
索菲亞的舉報讓尤琪一家失去了經濟來源,父親戰死,哥哥現在生死不明,他們一家三口還要怎麼活下來?
索菲亞與尤琪扭打在一起,她罵着尤琪是該死的猶太人,又哭着向尤琪說對不起,上去勸架的同學都差點被誤傷,直到老師來了才拉開了失去理智的兩人。
女人們的戰争細水長流,一輩子都打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