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陸離!”
“你必須給我活下去!”
“否則我追到陰曹地府都不會放過你!”
“别管我……你快走……”
“你休想!我死也不會撇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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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毒霧依舊籠罩着街道,安全區終日混沌不見天色。
唐年背着玄陸離艱難地走在濃霧裡,隔着沾滿灰塵的防毒面罩,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更是很難分辨具體的方位。
下一秒會踩到什麼她不知道,可能是無人收殓的屍骸遺骨,可能是埋伏着随時準備狩獵的怪物刑天,也可能隻是丢在路邊的空酒瓶。
“咕噜噜噜……”
一隻空酒瓶剛巧被她踢中,滾出去不知撞上什麼東西碎掉了。
唐年這才後知後覺,自己走到了當初深夜買醉的地方。
曾經喧鬧的街區早已人去樓空,再也沒了以往熙來攘往的繁盛景象。
兩個月前的除夕夜,辭舊歲的煙花盛大而又璀璨。然而就在煙火落地的刹那,毒霧也随之而來。
一夜之間,安全區不再安全,人們大量感染病毒,有史以來最嚴重的暴亂迅速蔓延開來。
千宋酒店下面的防空洞臨時改造成地下堡壘,成了安全區内幸存者們最後的庇護所。
穿過這片街區,她們就到了。
唐年直起身喘了口氣,将受傷的玄陸離往上托了托。然而她手剛放到對方的背上,就摸到了一片濕漉漉的液體。她想騙自己那不是血,但黏膩的手感使她沒法自欺欺人。
她擔心玄陸離失溫,即使自己氣喘籲籲,也不斷地說着話,試圖讓對方保持清醒。
“玄陸離,你醒醒,千萬别睡呀……”
“你看呀……火塔還沒亮呢,天黑之前我們一定能趕回去。”
聲音透過防毒面罩傳出得并不真切,唐年也不确定她能否聽到,隻能自顧自地念叨着。
“我們這回冷戰,是因為什麼來着?”
“唉……不管因為什麼,隻要你能醒着,我就跟你道歉,好不好呀?”
“其實,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你,可……”
“你為什麼就不敢相信呢?”
千宋酒店的輪廓逐漸在眼前清晰,唐年終于看到了希望,不遺餘力地奔了過去。
她用盡全力跑過去,力竭地跪倒在地。看守的人聽到動靜,連忙将入口的封閉鐵門打開,讓她二人進去。
唐年争分奪秒地穿過淨化室,抱着昏迷不醒的玄陸離跑向醫療室。簡陋的醫療室内,蘇雪霁早已等候多時,迅速接手過去,開始清理傷口。
“剩下的交給我。阿清,你先帶年年出去。”
一個紅發女人從房間裡走出來,攬着唐年的肩膀,哄着她往外走。
“小祖宗,咱去外面等。你待在裡面也幫不上忙,光顧着心疼了。”
“誰說的?我才不會心疼她呢!”
“行行行,是我心疼。”
對于她的嘴硬,元明清早就見怪不怪。她轉身關上醫務室的門,随口安慰道:“放心吧,玄陸離命大着呢,就算閻王點卯都收不走。倒是你,趕緊去好好休息,别在這幹等着。”
唐年搖搖頭,拒絕了她的好意。
她默默地站在門外,透過窄窄的玻璃窗,固執地望向裡面。
往常如春日般明媚的人,這會兒也像是被籠罩在陰霾裡,周身都透着無助與疲憊。臉上擦破的幾道血痕,大大削弱了她美豔長相的沖擊力,使得整個人都顯得分外惹人憐惜。
醫療室裡正在清創,消毒液倒在血肉模糊的創口上激起了大片白沫。唐年感同身受地咬緊牙,眉頭皺得比裡面忍痛的人還要深,眼眶也不知何時紅了起來。
她怔怔地望着裡面,一雙顧盼生輝的桃花眼裡隻剩下了心疼。
元明清見她這樣,一時間也心情複雜。
“等回頭,你好好關心關心人家。”
唐年心疼歸心疼,嘴上卻倔得很,幹脆利落地拒絕道:“我不要。”
“我的小祖宗,您就不能少别扭一回嘛?”
“少不了一點!感情上輸給她就算了,口頭上我可不能再輸。”
元明清被她這股子絕不服輸的勁兒氣笑了,不客氣地吐槽道:“我真服了你們,好好的日子過成冤家聚頭!嘴長在你倆身上可真浪費了!”
唐年不甘示弱地回敬道:“你嘴好!你物盡其用!你物超所值!”
“謝謝您誇獎。”
“不!客!氣!”
這麼一拌嘴倒是沖淡了唐年方才的感傷。見玄陸離傷勢已經得到控制,她也不打算再守在外面。
“我走了。等她醒了,别說我擔心她。”
“這個嘛,看姐心情吧。”
“你要敢告訴她,你就等死吧!”
元明清笑着看她走遠,忽然又想起些事,追了上去。
“對了,你們在外面發生了什麼?怎麼搞得傷這麼重?”
“直升機中途發生了故障。”
“難不成是被動了手腳?是奔着你們兩個誰來的?”
唐年沒有頭緒地搖搖頭。
“當時情況緊急,她把唯一能用的救生衣給了我,然後她……”
無需多問,元明清也能猜到之後發生了什麼。
“我要是能陪你……”
“别多想,我這不是活着回來了嘛。”
唐年又怎會不知她的想法,但去到外面接觸毒霧随時都可能感染,她絕不會讓朋友去冒這個險。
“你又不免疫,就别惦記着出去了。我先回房間歇會,有事叫我。”
回來的路上,唐年始終精神高度緊繃,這會兒終于放松下來,疲憊感一股腦兒地都朝她襲來。
走廊的光線很暗,她一時沒留神絆了一下。
元明清見狀,連忙折返回來,說什麼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
“沒事,我沒那麼脆弱,”唐年擡頭看了看,發覺今天的走廊格外昏暗,于是問道:“怎麼都沒開燈啊?”
“治安官會議上剛出的規定。”
“什麼時候定的,我怎麼不知道?”
“他們趁你不在的時候定下的。對外公布的理由是,能源儲備告急,必須減少消耗。”
“不對呀,都會剛送了能源晶體過來,怎麼會不夠用?”
“因為有人監守自盜啊。”
唐年聞言,眼神一下銳利起來,“誰?”
“強尼。”
“他已經如願當上了治安官,還想要幹嘛?”
“人一旦嘗到了甜頭,就會更加貪心。我私下打聽到,他派人将能源晶體偷運到外面,高價賣給了其它城區。”
“他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唐年撸起袖子,就要沖過去找他算賬。
“诶!你先别急!”元明清一把将人拉住。她比唐年年長一些,心思也更為缜密。“其餘三個治安官肯定也知道這事,你想想他們為什麼不出頭?”
唐年冷靜下來,稍加思索便猜到了緣故,“他們三個也收了錢,默許他這麼幹,是不是?”
“嗯,”元明清點了點頭。她雖然對此也憤憤不平,但卻奈何不了他們,“能源再怎麼緊缺,也不會少了治安官的,他們自然不會在乎。”
“那也不能由着他們損害其他人的利益!我必須要讓他們把私吞的東西都吐出來!”
“他們四個現在是利益共同體,你一個人怎麼抗衡?”
“我又不是沒跟他們對着幹過!我不信他們的聯盟就那麼密不可分!”
“你是想……離間他們?”
唐年狡黠地眨了下眼睛,笑着說道:“有個人隻談利益、不談感情,我隻要出價更高,就能得到她的支持。”
“你是說宋夕?”
“沒錯!”
“你手裡還有籌碼嗎?”
“本來沒有,出去一趟倒是有了。”
“你有把握就好。”
這次能源晶體失竊的事,倒是提醒了唐年。
自從毒霧在安全區四處彌漫,怪物刑天也在地面上越發猖獗。所以她們每次外出都需要駕駛直升機,從屋頂進到樓群裡搜尋物資。
這次徒步回來,是她在暴亂後首次重新接觸刑天。
“刑天比以前行動迅速,嗅覺也更加靈敏。它們日後一旦進化出思維,地堡可能就抵擋不住了。”
“嘶——”元明清對此也感到十分棘手,“現在地面上到處都是刑天,全憑人力根本殺不過來。隻能希望都會趕緊結束戰亂,盡早支援重型武器過來。”
“都會從年前打到現在,一直沒有消停過,哪能顧得上我們?”
“不過聽說——”元明清謹慎地環顧四周,湊到唐年耳邊低聲說道:“權力争奪已經到了尾聲。”
“嗯?”
“有線人和我透露,聯合議會準備放棄顧大洲了。”
“那他還拿什麼來争?”唐年冷笑一聲,不屑地嘲諷道:“靠他引以為豪的長子血統,還是極不穩定的精神狀态啊?”
“可能他美夢還沒做夠吧。”
二人說話間,走到了唐年住着的區域。她們隔着昏暗的走廊,遠遠地瞧見門口站着兩個人影。
唐年依稀能看出他們來自都會,身上穿的正是安全調查局的制服。她同身旁的元明清對視一眼,示意後者去找些幫手來。
随後,唐年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笑盈盈地同對方打起招呼來。
“兩位長官久等了,大老遠跑到這兒,有什麼事啊?”
其中資曆尚淺的愣頭青率先開了口,“我們在搜捕特工「九天」,她涉嫌刺殺執政官,請你配合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