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陸離!别以為你不說話就能糊弄過去!”
經過這兩天的相處,唐年也對玄陸離的脾氣有了初步了解。這人一貫是,問了便如實答,不問便不會提。
“你是不是還要去跟他拼命!”
玄陸離很坦誠地答道:“是。”
“你知不知道我最在意什麼?”
“不要受傷。”
“那你還要去!”
“因為我不聽話。”
“你!”
唐年被她的理直氣壯氣笑,兇巴巴地瞪了她一眼,“那人早死了!”
“不是誰都跟你一樣,再怎麼折騰也死不了!”她提起這些,心裡還在止不住地後怕起來,“玄陸離,我是個普通人!我會緊張,會害怕,也會心疼……”
玄陸離見她又紅了眼圈,一時間也有些無措。
“抱歉,我……”
唐年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這不怪你。”
她壓下有些哽咽的聲線,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好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是處理你的傷。”
按理說,唐年并不畏懼血腥。以往狩獵的時候,刑天腥臭的血液時常迎面噴濺到了她的臉上。
但當她親手觸碰到玄陸離的創口時,卻還是不禁手抖。
也許是因為,她真的很在乎這個人吧。
唐年能感覺到對方怕自己擔心,一直在強忍着疼痛。即使疼得滿頭是汗,她也始終沒有發出半點聲。
但玄陸離不知道的是,這樣的她更讓唐年心疼。
唐年不忍去看她慘白的臉色,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地面。
遙遠的月光突破距離的桎梏,穿過叢林的枝枝杈杈,将星星點點的殘影落在地上。
玄陸離就像那殘破的月光,即使自己支離破碎,也要帶着殘存的光一往無前。
雖然她看起來弱不禁風,卻有着世人大多沒有的愛與勇氣,敢與世間一切的阻礙進行抗争。
唐年不會忘記,方才自己瀕臨窒息時,玄陸離挺身而出的決然身影。
她不知道兩個人在經曆了生死考驗之後,情感的羁絆會不會就此加深。
但她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再也無法把這份感情,僅僅當作羅曼蒂克式的浪漫邂逅産物。
這份感情有了更珍貴的含義。
-
唐年拖着重傷的玄陸離,隻得去尋求韓叔的幫助。
所幸韓叔就住在附近,他接到唐年消息後,很快就開車趕了過來。
他将二人接到自己的農舍,并沒有過問太多,隻讓她們先安頓下來,好好休息一晚。
天蒙蒙亮的時候,玄陸離從睡夢中被痛醒。
她渾身被汗水打濕,蒼白的臉上盡是豆粒大的汗珠。她咬緊嘴唇,卻也止不住地全身發抖。
她怕自己會吵醒唐年,于是悄悄地起身離開了房間。
她下到一樓,意外發現韓叔也沒睡。
透過客廳的窗戶,她看到韓叔正在外面的房廊上坐着。而韓叔這時也注意到了房裡的動靜,警惕地轉過頭。
“是你?”
玄陸離同他打了聲招呼,推開門走了出去。
韓叔坐在一張搖椅上,膝蓋上放着打獵用的家夥,已經坐在這裡守了一夜。
“還不到五點,你不再多睡一會?”
玄陸離搖了搖頭,“我睡不着。”
韓叔看了一眼她沒什麼血色的臉,問道:“被疼醒了?”
“嗯。”
玄陸離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再拿一把椅子來。她索性直接坐在了地台上。
“緩一緩再進去,我不想吵醒阿年。”
“你抽煙嗎?”
韓叔從口袋裡掏出一盒還沒開封的煙,給她遞了過去。
“小作坊産的土煙,勁兒大,能緩解一些。”
玄陸離雖然不大抽煙,但這會兒傷口疼得緊,還是接了過去。
她扯開煙盒上的錫紙,想要抖出一支煙來。然而她卻沒能控制好力度,一下子抖出了好幾支,還都掉到了地上。
她彎腰去撿,手指有些胡亂地在地上摸索。最後一根香煙捏了兩次,才終于被她拾起。
她心不在焉地将其餘的香煙塞回煙盒,叼起最後一根放在嘴邊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韓叔默默地打量了她許久。
對于唐年頭一次帶回來的人,他作為長輩自然有着自己的顧慮。
“之前怎麼沒聽年年提過你?”
“我和阿年兩天前才剛見面。”
韓叔有些意外,接着問道:“那你和年年怎麼認識的?”
玄陸離知道他是對唐年來說很重要的家人,于是将那天的情況如實相告。
韓叔敏銳地從中發現了疑點,眼神犀利地盯着她,“這麼說,你之前就認識她了?”
“我一直在尋找她。”
“你接近年年,究竟什麼目的?”
“我的目的就是她。”
“你知道嗎?我做了半輩子的賞金獵人。”
韓叔手指摩挲着扳機,眼神裡露出幾分威脅的意思。他盯着她,狠狠地說道:“年年若是出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們的目标一緻,我同樣不會讓阿年有事。”
韓叔對她的承諾不置可否。
他抽完了整整一盒煙,才緩緩地開口道:“天要亮了,你回去吧。”
她走後,韓叔繼續守護着他的家。
早年間,韓叔在做賞金獵人的時候,這個行當還很純粹。他們隻要收了錢,不管是人還是怪物都照殺不誤。
那時的韓叔也遠比現在更無情,招惹到他的仇家沒有一個能夠善終的。
韓叔從來都是孑然一身,旁人都以為他會無兒無女地死去。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領回了兩個小女孩。
沒人知道那兩個小孩兒和他的關系,更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選擇金盆洗手。人們隻知道他自那以後就離開了安全區,再也沒有回去過。
玄陸離回房間之前,特意在樓下沖了個澡,将身上的煙草味都洗掉。
唐年半夢半醒間,隐約察覺到懷裡沒了人。
她閉着眼睛摸索了好幾下,才摸到一條冰冰涼的胳膊。
她迷迷糊糊地還沒睡醒,下意識呢喃着,“好涼呀……”
玄陸離怕自己涼到她,默默地抽出胳膊,退到了床邊。
而睡夢中的唐年壓根不會考慮那麼多。
她尋着冰坨子的方向,一點點地湊了過去。
她緊緊地抱住對方,嘟嘟囔囔地說道:
“那我暖暖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