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青皺了皺眉:“你們别笑了,紀明川摔倒了,一點都不好笑。”
她擡頭看他:“還疼嗎?要不要去醫務室?”
周圍同學忍笑忍得肩膀都在顫抖,紀明川卻沒再發火。楚天青看他的眼神太專注了,幹淨明亮,瞬間把他心中的火氣壓了下去。
他偏過頭,不自在地咳了一聲,硬撐着說:“不疼,早就好了,好得很,體育課還能跑一千米。”
站在一旁的宋遠舟笑得很大聲:“哈哈,紀明川嘴真硬,天塌下來都有他的嘴頂着。”
楚天青看了宋遠舟一眼:“那你呢?天塌下來,你隻會躲在他嘴後面吧。”
同學們全都笑成一團,宋遠舟也笑得前俯後仰,眼角都擠出了淚花。
紀明川無奈地歎了口氣。教室裡太喧鬧了,讓人心煩。他覺得自己必須出去透透氣。
樓道裡也是一片嘈雜,不少同學正在走廊上瘋跑,不知為何,紀明川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教師辦公室門前。
這間辦公室是四位老師共用的,語文老師王秀蘭、數學老師錢晨、英語老師趙亦然,還有物理老師關書倫。
此時王秀蘭和趙亦然都不在,大概是去參加年級組的會議了。辦公室裡隻剩下關書倫和錢晨,兩人正低聲談論着什麼。
“你說那個新來的轉學生,”關書倫捧着保溫杯,語氣中透着幾分不解,“昨天數學考了個滿分,怎麼今天物理試卷剛發下去,她就趴在桌上睡覺呢?”
錢晨低頭批改着數學作業,随口說:“你先把她的卷子改出來吧,她很聰明的,昨天數學試卷最後一題,全年級就她一個人寫出來了。”
全年級隻有她一個人寫出來了?
紀明川淡淡地笑了笑。他懷疑自己正在做夢,他想快點醒過來。自從楚天青轉學過來之後,這所學校的一切都變得不太正常了。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雨水淅淅瀝瀝,在玻璃窗上劃過,一道未幹,一道又落,仿佛怎麼也停不下來,紀明川的心緒也随之混亂起來。
關書倫擡頭,望見了紀明川,語氣溫和:“紀明川,你是來問題目的嗎?”
紀明川沉默了一秒,走進辦公室:“我想問一下,物理試卷的分數大概什麼時候能出來。”
關書倫放下手中的水杯,笑意如春風般和煦:“是想知道自己考得怎麼樣吧?沒關系,老師這就幫你改。”
他說着,搬來一把椅子,放在辦公桌旁:“來,坐下,哪兒有錯,老師一邊改,一邊給你講。”
話音剛落,王秀蘭推門進來,手裡還拿着一本教案。她一眼看見紀明川,笑着調侃:“哎,關老師,這是在給我們班紀明川開小竈呢?”
錢晨也笑着接話:“那我一會兒也把我們班的尖子生叫來,關老師不能太偏心了啊。”
王秀蘭是高三(17)班的班主任,負責17和18班的語文教學。錢晨是高三(18)班的班主任,也是17和18班的數學老師。她們二人隐約有些矛盾,從不擺在明面上。
王秀蘭邊走邊問:“咱班紀明川昨天數學考了147,對吧?”
錢晨還在批改數學作業:“是啊,我改的卷子,他最後一道大題沒解出來,那題一共有三個小問,他做對了前兩個,最後一個算錯了,挺可惜的。我隻好給他扣了三分。”
王秀蘭在自己的座位前坐下,笑着開口:“那也不能說他沒做對,隻能說是,沒做全對。”
錢晨也笑了:“哎,我又不是教語文的,哪兒有王老師用詞這麼精準?”
窗外雨聲漸漸變小,玻璃窗上殘留着水珠,空氣中泛着潮氣,遠處的操場也籠着一層薄霧。
紀明川望着窗外景色,忽然開口:“楚天青,全都做對了。”
“是吧,”王秀蘭攤開教案,“我也看出來了,她特别聰明。”
這時,宋遠舟恰好從辦公室門口經過。王秀蘭偏過頭,喊了一句:“班長,過來一下。”
宋遠舟快步跑進來:“王老師。”
王秀蘭說:“你去把楚天青叫到辦公室來,老師有事找她。”
此時,紀明川正坐在關書倫的辦公桌旁,身體微側,盯着那一份被抽出來的物理試卷。
關老師一題一題批改,神情專注,偶爾皺一下眉頭。
選擇題全對,填空題錯了一道。
關老師看着那道錯題,忍不住歎了一聲:“這一題,你不該錯的啊……”
這一句話還沒說完,楚天青已經走到了王秀蘭的辦公桌前。
王秀蘭打開抽屜,拿出一個用塑封紙盒裝着的全新保溫杯,遞了過去:“這是學校新發的,質量挺好的,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楚天青愣了一下,雙手緊緊貼着褲縫,遲遲沒有接過保溫杯。
她并不是不需要這個杯子,事實上,她太需要了。
她也不是不喜歡新的、幹淨的、毫無瑕疵的東西,對她來說,那實在太珍貴了。正因為太明白它代表的分量,她才不敢輕易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