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的時候，原本就人煙稀少的頂樓，自然會是一片冷清。直到突然這件閣樓的角落傳出聲響，慘白的燈光才因為這動靜而照亮了房間。

當方嫣凝終于想起從藏身之所爬出來的時候，現場早已不是一片狼藉。她鼓起勇氣，向當時Scotch走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本該因為槍聲而四濺的血液已經無處可尋，就連打鬥聲音造成的雜亂擺設，也和本就雜亂的環境融為一體。

即使如此，方嫣凝仍然感覺自己能看到Scotch最後倒下的位置和影子。

——這麼做是為了！

——放棄自殺吧。

——Scotch！

——對叛徒要回以制裁……

——哼，做得很好Rye。

因為就算她捂住耳朵，也無法阻止這些事實的聲響從縫隙中湧入她的耳蝸。

恍惚間方嫣凝的眼前就好像出現了早間時候的畫面。那時她捂着耳朵卻仍然隔絕不了近在咫尺的槍聲，外面嘈雜的聲音如此可怕，也隻有如同叫喊的碎片詞彙能闖進少女的大腦。直到堵住的耳朵漸漸聽不到聲響，她閉上的眼睛禁不住好奇的誘惑緩緩睜開，方嫣凝放下了雙手，有些模糊的眼睛漸漸适應了光亮。

少女深呼吸了一下，似乎也聽不見了腳步聲，她原本緊張到蜷縮成一團的身體終于能夠得到放松。她掐了下拇指與食指之間的虎口，瞬間的清醒讓方嫣凝能強迫自己趴下身子，慢慢的爬出藏身之處。

然後她看到了令她恐懼到無法移動的一幕。

突然的一腳踏空讓方嫣凝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順着樓梯走出了這棟噩夢般的大樓。突然找回的意識和記憶，讓她下意識的因為惡心而捂住了嘴巴，方嫣凝抓着扶手卻慢慢蹲下身子，顯然那一刻的刺激是她無法承受的恐懼。

隻是回憶裡最後，似乎出現了些許模糊。

方嫣凝單單記住了自己眼前的那個畫面，滿身是血的黑色長發男子，和她從未見過見過的赤井冰冷的眼神。似乎有人跪在已經被稱為屍體的，剛剛還沖她微笑的Scotch面前，還有腳步聲在四周走動，可是她已經分不清人數乃至于他們的面貌。

她就這樣愣在不起眼的角落，隻記得入目的滿眼血色。看着早已注定的命運迎來終結，如果不知當時咬住了袖口的衣角，方嫣凝都怕自己的叫喊讓另一個的故事已經迎來結局。然而驚吓過度的她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直到那句警告徹底打破了少女的失态。

方嫣凝不會看錯那個人未出聲的口型。

【回去，閉上眼睛。】

她好像想不起來了。

“請問……”

忽然有個人的話語，就這樣插入了方嫣凝無助迷茫的回想中。那是個溫柔的，像是能撫平眉宇間皺紋，撥開黑夜中月光前陰雲的聲音。就在方嫣凝擡頭的那一刻，仿佛看見了天使在沖她微笑。

“你還好嗎？”

◇ ◇ ◇

善後的工作，從來不是什麼要緊到需要過問的事情，但确實也是瑣碎而繁雜。尤其是每每總負責的Eiswein，很是厭煩這些沒有挑戰的例行公事。新聞的報道，人群的謠言，還有那些無能警察的騷擾。不過是死了個人這點小事，那些警方的走狗還真是執着于真相。

“電視台那裡有動靜嗎？”

“Kir說沒有收到消息。”Vodka回答了Eiswein的提問。

“你的人？”Eiswein看向在這種階段從不插手，但一定會在旁邊的盯着組内成員行動的Gin。這種消息源的準确性和可靠度，決定了她接下去工作量的大小。

“哼。”Gin點燃了一隻香煙，默認了。

“可信就行。”短發女人自信的打了個響指，示意她身邊奔走和打電話的小弟快些彙總信息。再确認了兩遍走漏風聲的各種可能渠道後，Eiswein示意自己手下的小弟點開屏幕，她有着隻要出現在任務現場，就會随身攜帶微型錄像設備的習慣。

因為這個多疑的女人就算連自己眼前所見的真實都不會全然相信，總是要反複觀看當時的情景，直到她覺得滿意毫無破綻為止。

組織裡的老鼠隻配淪落到這樣血色的葬禮。

“那個Rye，很不錯？”

“有些意思。”

“哎呀少見了，算表揚嗎？”

Scotch的死亡，是Gin和Eiswein兩人都确認過脈搏的事實。可惜的是Scotch的手機的意外損壞，讓他們也不能順着線索查查到底混進來多少公安的走狗。Eiswein擺擺手，又将注意力轉向了她自己的私人目的上。

“奇怪了，我記得Cinderella是拉着Scotch一起走的啊。”

她摸了摸下巴，很是不解當時莫名其妙消失的那個人跑去了哪裡。畢竟是在繁華市區的槍聲，雖然那棟樓已經廢棄，他們還是盡快的撤出命案地點，并清除了現在所有可能的痕迹。隻是那個Eiswein意料之中會因為無聊的正義感去幫助Scotch的姑娘，在她的計劃執行途中就神秘的消失了。

“那種膽小的女人肯定躲回家裡恐懼到發抖吧。”Gin不屑的諷刺道，似乎對這個Cinderella的存在滿不在乎。

起先Eiswein也是這樣懷疑，或許是因為太過兇險Cinderella被Scotch罵走，還是Cinderella自己無法承受生命的壓力而中途分道揚镳。前者不是她認識的Scotch，而後者更不是她能夠看上的接班人。Eiswein懷有深意的看了Gin一眼，然後看向了一直負責間陽子家附近情況的情報人員，得到的答複依然是搖頭的否定。

“她沒有回去啊……”Eiswein故作困惑的默默下巴，絲毫不計後果的故意自言自問道，“難道這次玩大了？”

Gin瞪了不懷好意的女人一眼。

Eiswein卻笑了，特意為了暗藏着喜樂轉而玩弄自己微卷的發梢。她将手邊任務場所附近的地圖攤在桌上細細打量。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麼這位調皮的風見陽子，或許是碰上了另一個她意料之中的，去接應她的角色。

“你果然在打她的主意。”Gin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Eiswein的身後。

“這叫有心栽培。”Eiswein啧啧一聲。

“哼。”Gin搶過了她桌子上的地圖。杯戶町的中央廣場，無論是交通的便捷還是工作場所的臨近，都是吸引都市辦公人員租住的優勢。顯然他們組織四散在東京的邊緣人物，出現在這種地方也不算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