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椒辣醬而已，咬到花椒了吧。

方嫣凝懸空的筷子一僵，她感覺有道冰冷的視線在瞪自己，即使不用擡頭她也能想象出對方的模樣以及表情。金發，綠眸，永遠和淩厲與噩夢綁在一起的氣質，曾經沾染上血迹場景。方嫣凝突然感到不适的捂住嘴，情緒也一下子波動異常了起來。

“不滿意就從我家滾出去，早知道就做香菜的了。”

方嫣凝近乎是吼出聲的拍桌而起，然後端着自己的那份水餃，把她一個人關進了外陽台。

“怪人。”Korn最後評價了兩個字，便沉默不語了。

◇ ◇ ◇

或許是因為燈紅酒綠的霓虹太過耀眼，東京城的夜空從未有過璀璨的星辰。雖是有了回春的趨勢，夜風的寒意還是令人感到難受。方嫣凝夾起來最後一個餃子，直到觸唇才發現，自己的食物早已因為置身室外而徹底變涼了。

“手藝變差了啊。”

已經冷掉的餃子皮更顯得有些硬，而内裡的肉餡也沒有了方嫣凝喜歡的燙口汁水，她不記得自己發呆多久了。要不是之前一時興起，在外陽台放了一個躺椅以便在夏日休息看書，自己怕是要站着吃餃子，大過年的還真是凄涼。

而且以前的話……

——那麼你負責韭菜的，我負責白菜的。

——遵命我的小公主，隻要你肯放棄芹菜豬肉餡的一切好說。

——你太挑食了。

——那你吃西紅柿雞蛋餡的嗎？

——不要拿黑暗料理吓唬我！

——好啦好啦，那麼哥補償你一起玩煙花棒？

方嫣凝陷入回憶的遊離一閃而過，立刻站起來翻找陽台的角落，果然還有一盒未拆封的煙花棒。幸好幸好，方嫣凝的潛意識裡，還沒有忘記每年一次的固定活動。

她父親的故鄉不過是一個江南小鄉，方嫣凝也隻有在過年的時候，會一同前往的地方。那裡沒有什麼車水馬龍，流光溢彩。更沒有什麼高樓林立，燈火通明。有的隻是那璀璨的星空閃爍，和每每農曆零點時，家家戶戶門口炸開的缤紛火花。

方嫣凝蹲在了地上，她小心的拆開了包裝并取出了一根煙火棒。

就算她再怎樣恐懼于爆竹的喧鬧，煙塵的嗆鼻，但是那五彩絢麗的煙花，那普通的能在空中炸裂出不同顔色的煙花，那如同螢火灑下夜空閃爍星光的煙花，那些會飛旋而上帶出流星尾巴的煙花。

這是風俗，更是儀式。

方嫣凝點燃了煙火棒，雖然噼啪的爆炸聲微弱，那閃出的金色火花微小，但她好像能從慢慢燃盡的的煙火棒裡，看到融入她靈魂記憶中的盛大慶典。不需要興奮的揮舞煙火棒，她隻是需要靜靜的蹲在那裡，就能不經意的露出淺笑來。

“方小姐還真是富有童趣。”

打火機的聲音點燃了煙草的香味，方嫣凝都沒有注意到有人會站在她身後，不解風情的打斷她的甯靜時光。

“有事？”方嫣凝晃了晃手中的煙火棒，看那抖動的星火搖晃，被Gin打擾到的心緒就平緩了許多，“就算你說你小時候玩過，我也不會分給你的。”

“我沒你這麼幼稚，”Gin冷哼一聲，笑聲中明顯帶有着諷刺的情緒，“怎麼？妄想着還能有什麼未來？”

方嫣凝回頭看了一眼，但由于她并未打開外陽台的燈，方嫣凝隻能看到Gin手指間的香煙火點罷了，便搖了搖頭又轉頭看向了自己點燃的煙火。暗淡的氣氛太過搖曳，回憶的美好又讓人無法從中完全抽離，竟然讓方嫣凝的思維有些飄忽起來。

“幼稚的小時候啊——”

方嫣凝的笑聲變得有點空靈，像是在自嘲過往趣事一般。

“那時候大家的對未來的認知就那麼幾條路，想着當老師，當科學家，當畫家，真是天真而又簡單。”

她隻是想述說而已，就算沒有人傾聽也無所謂。

“等長大了之後，身邊的人一個接着一個找到了自己的道路，金融師，程序員，創業當老闆，老師和科學家已經銷聲匿迹了。”

方嫣凝歎了口氣，她的眼中隻剩下了星火迸裂的煙火之景，那緩緩燃向她手指的火花，就這樣一如既往的閃爍着。

“可我呢，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的欲望。或許是就像這根煙火，光是燃燒自己的光亮，就已經費盡功夫了——？？”

突然有東西砸到了方嫣凝的頭上，恍如水滴滴落在平靜的湖面，漣漪如神智般浮現在腦海中。她趕忙捂住腦袋，正巧抓住了那個長方形的小玩意。

空的煙盒？

“那你還真該感謝我們改變了你一成不變的無聊生活。”Gin的聲音聽上去并不友好，而當方嫣凝再次回頭的時候，這位金發男子正巧打開了外陽台的照明，一時間的光亮讓方嫣凝不由的眯起眼睛。

“哦？你也會怕光。”

“這是生理本能，是本能！”

面對Gin明顯是調侃的話語，方嫣凝揉了揉流淚的眼睛好不容易适應了亮度，卻看到Gin插在口袋裡的手動了下，吓得她本想站起來多遠幾步，卻因為瞬間的腳麻，直接坐在了地上。

Gin撇了方嫣凝一眼，并沒有接近的舉措，而是将手中的小東西拇指用彈抛的方式，呈半弧抛向了方嫣凝的位置。而方嫣凝本能的雙手一接，正巧以雙手合十的大面積，拍住了新的“扔”來之物。

“你幹什麼，我這不是垃圾桶。”方嫣凝滿臉無奈的抱怨了一句，但金發男子卻并未有進行解釋的意思，而是轉身準備離去。

Gin背身揮手，離開并帶上了外陽台的玻璃門，他的笑容給不了人任何安慰的作用，連同話語一樣令人心驚：“好好享受最後的自由吧。”

方嫣凝沖着Gin的背影吐了個舌頭，然後有些好奇的攤開雙手，有枚銀色的圓形硬币夾在她雙手的縫隙中，剛好不會落下地面，那是櫻花圖案，100面值的日元。

……

所以你給我一百塊做什麼？

幫你買煙也不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