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說起日升與日落的區别，莫過于起落的未來一者帶來光明，一者沉入黑暗。擡頭明明是為了看見陽光，卻隻能因為前人的遮擋連同自身都陷入黑暗的陰影中。不知是故友的被害太過突然，還是觸發了之前Scotch的記憶，方嫣凝反射性地捂住嘴幹嘔了起來。

即使黑暗向她走來也無力回天，就像是小巷中再也沒有了陽光，倒地的人停止了呼吸。

“還真是沒有長進啊，方小姐。”

就像Gin走近了方嫣凝。

“我提醒過你，這種時候要閉上眼睛。”

即使方嫣凝是被這一句話帶回人間的，但她此刻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打火機與點煙的聲音，甚至因為對Gin的厭惡都緩解了應激的反胃舉動，轉而把這份恐懼換作了言語中的諷刺：“真抱歉，你們這種人說過的話我可從來都記不住。”

她想要站起身來，可軀體的恢複并沒有找回理智來的快。方嫣凝才站起一半的身子，卻又感覺右腿一軟就要半跪在地上。情急之下方嫣凝趕忙踉跄的扶助了最近的牆壁，隻是慌忙之間的沖撞打翻了小巷旁的垃圾堆，連在裡面翻找食物的野貓老鼠都吓得驚慌逃竄。

混雜着老鼠的聲音，貓叫的聲音，Gin倒是饒有興趣的靠在了牆邊，似乎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準備慢慢地欣賞眼前姑娘掙紮站起的過程：“讓我猜猜，你覺得這小子會送你怎樣的玫瑰？”

“真沒想到你對玫瑰的種類也——”

方嫣凝的話還未說完，她就眼見着一直三花的小貓湊近了散落一地的玫瑰附近。它隻是低頭聞了聞花香，就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無法支撐平衡，倒在了地上。

好奇心害死貓。

方嫣凝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樣見證俗語誕生的現場。

倒在地上的貓咪伸長了腿，似乎從鼻孔中流出了如玫瑰花瓣顔色般鮮紅的血液。幸好方嫣凝撐着牆面，不然此時的她一定會因為過于驚訝而再次跌倒。這一幕貓咪的生死掙紮，很快的連同屍體一起被一件黑色的風衣所遮蓋。

人的視線總歸是會探求原因，自然方嫣凝也看向了丢下大衣外套的那個金發男子。

“令人羨慕的童話。”似乎脫去風衣的Gin還敷衍的拍了兩個下手，“最後聽着僞裝王子的告白，在落日的餘晖下倒在玫瑰的花束中。這可真是一種美麗的死法。是吧，Cinderella。”

“你早就知道？”方嫣凝的聲音還有些顫抖，但是眼前的一幕實在有太多疑問，她急切地想要知道真相，“本田英松是你——”

“我的手底下可沒有這種吃裡扒外的叛徒。”Gin毫不猶豫地打斷了方嫣凝的話。他的嘴角上揚，像是想到了令他向往的畫面：“我怎麼會把殺死你這麼有趣的任務讓給别人呢，方小姐。”

“你别告訴我，你這是在舒緩氣氛。”方嫣凝撇了撇嘴角，她甚至為自己已經習慣Gin的說話方式而倍感無奈，連控制諷刺的話都很難做到。

“吼？”Gin冷笑道，“我看上去是會做這種可愛事情的人嗎？”

那你現在在幹什麼顯得自己很幽默？方嫣凝殘存的理智還是讓她把這句話憋了回去。她看着被大衣罩住的屍體，似乎隔着遮擋就更容易在保持冷靜的狀态下思考：“本田英松是組織的叛徒？”

“現在他是了。”Gin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冷厲，“因為他膽敢違抗那位先生的命令。”

叛徒。

組織的叛徒，大多是紅方的人。

變小的宮野志保，死去的宮野明美，逃走的FBI，暴露的日本公安。

可本田英松呢？

方嫣凝深深吸了一口氣，許久之後，她一字一頓問道：“那他，我是說本田，為什麼要——”

為什麼？

“為什麼，要我的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得出這個結論，也沒有意料到Gin接下來的話。

“因為我很喜歡你啊，方小姐。”

原本還盯着屍體有些過呼吸的方嫣凝，不由得看向了半依在牆壁，吞雲吐霧的金發男人。她不由得臉上全是疑惑的神色：“哈？你說啥？”

Gin抖掉了煙灰，漫不經心的重複着：“因為——”

而方嫣凝可不願意再受第二回刺激，連忙說道：“我還以為你要說Eiswein很中意我。”

“哦？”Gin懶散的拖着長音，不置可否。

“希望下次你說這種話，收斂一下自己想要殺人的激情。”方嫣凝就差把“開什麼玩笑”寫在腦袋上，她也不在意自己翻的白眼會不會招來Gin的殺意。連話語中都不在掩蓋自己對Gin的嫌棄：“再說了被你這種人惦記，是會折壽的。”

“真遺憾，可惜你現在活着。”Gin打量着手中的貝雷塔，像是故意在說出這句話時，才将目光盯向了方嫣凝：“因為我。”

三個字，僅一瞥的眼神，就足以讓方嫣凝打了個哆嗦。

“我不會道謝的。”方嫣凝故意提高了自己的聲調。

“随便你。”Gin無所謂地移開了目光。

一種名為默契的沉默彌漫着空氣之間，似乎是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覺得累了，而選擇短暫地小憩。方嫣凝揉着自己的小腿，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肌肉得當放松，雙腿不再發軟，也不用扶着牆也能恢複行走。

Gin不再開口，也沒有離去的意思。雖然他閉目養神地仍然靠在那裡，可哪怕一點風吹草動的聲響，都會引起他的注意。

“Gin。”

“嗯？”

比如突然打破這一切的平靜的，是方嫣凝。她咳嗽了一聲，仿佛終于捋清了思路，緩緩問道：“本田，什麼時候開始是你們的人？”

Gin輕笑了一聲：“你猜猜看？”

面對Gin的挑釁，不知為什麼，方嫣凝卻有種奇怪的直覺。比如今天的Gin不是突然出現在這裡，比如她似乎能得到很多答案。

回想起過往的種種可能，風間陽子的交友範圍因為方嫣凝的介入，三年來都異常地狹小。除卻了已經去往美國的朱焱，似乎在方嫣凝開始計劃之後，一直在接觸的人，除了機構的小泉紅子與店長，FBI的圖書館據點，也就隻有東大的那次回校，遇到的一些屬于風間陽子故友。

而第一次死亡的靠近，是從那些人開始的。

“最開始那些闖入我屋子的是組織的人，但不是你的人。”方嫣凝喃喃念出來早就得出過的推論。

“聽上去方小姐的腦子還不算遲鈍。”自然這個推論，得到了Gin不疼不癢的一句确認。

“所以是本田透露的我的行蹤？”方嫣凝從未懷疑過這一點，但此時她隻能聯想到這一點。

Gin觀察着方嫣凝的表情變化，試探着這姑娘崩潰的底線：“沒錯。當方小姐你為了無謂的掙紮而重回學校的時候，這廢物就趁着一些時間，将你的身份透露給了不該知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