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西北點燈看了很久公文,直至深夜,也沒能等到段聖尋抓到人回來複命的消息。
手下來報,說段聖尋被一道金光刺目,導緻犯人逃脫,目前還在追蹤。段西北丢了手上的公文,搖頭輕笑。
能從承天縣衙的牢裡越獄的犯人,自然有些手段,阿尋還是太過坦蕩了些,這種小手段都能中招。
且讓他追去吧,權當吃一塹長一智了。
大抵猜到段聖尋今夜回不來,段西北收拾睡覺。
臨睡前,想起段聖尋去承天縣衙提人,卻得知犯人逃跑數日還未追回的情況時的臉色,不由一陣好笑。
拍案而起,暴跳如雷?
隻記得他把承天令罵的狗血臨頭,差點拆了縣衙,為了保持形象,還得忍住回到鎮詭司,繼續破口大罵。
回憶着白天好笑的事,段西北逐漸入睡。
段西北進入一種奇怪的睡眠狀态,他能清楚的意識到他的身體睡的很死,精神卻很活躍。他能感知到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卻無法讓它們動一動。他好像進入夢境裡,夢中的景象無比清晰,給他一種沉浸式體驗的感覺。
他好像飄在空中,而後重重墜落,失重感帶來的不真切還未消失,就已經踩到了地面上。
眼前一陣白茫茫霧氣,他撥開雲霧,面前出現一塊厚重的牆。段西北敲了敲,材質是木頭。
順着木牆往上看到的場景,讓他不由恍惚。
這是……段家守護神的牌位?
段西北扶額,他果然是瘋了,夜半做夢都會夢到段家的牌位。
剛想轉頭離開,感受到地動山搖,他站立不穩,隻見眼前的牌位逐漸溶解、消失,而後幻化出一張女人的臉。
……易妗?
段西北搖頭,睡前不能想太多,最近憂思過重,才讓他做些奇奇怪怪的噩夢。
子不語怪力亂神,他從不信鬼神,深信夢境的一切來源于現實。此刻他可以給自己做的夢道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段家守護神的牌位他嗤之以鼻,祭祀一事又才過去不久,牽動他的心神,被他夢到,實屬尋常。臨睡前他還在想阿尋追蹤易妗的事,兩相結合之下,造出如此古怪的夢境,合情合理。
他得想法子離開這場夢。
該死,怎跟鬼壓床似的,醒不過來呢?
難道要給自己一巴掌?
段西北擡起右手,思來想去,算了,在夢裡他也沒有毆打自己的癖好。
既來之則安之的念頭剛升起,一切仿佛不受控制。
他聽到一聲強烈的召喚,“該死的賊老天!怎不弄個人過來幫我!”
緊接着,他的身體被不由自主的牽引到某處,站定之後,迎接他的是一道淩厲的劍氣。
段西北急急避開,他看見易妗正滿頭大汗的站在前面,見到他,一臉錯愕,仿佛某個不該出現的人陡然出現,打了她個措手不及。
段西北感歎一句,好真實的夢境,連人的表情都描繪的活靈活現。
在夢裡,段西北察覺到他的出現是為了救易妗。當下沒有多想,動手幫易妗回擊。荒郊野外,不遠處一座山寨若隐若現,當下判斷,易妗遇到山賊,他的任務是解救易妗逃脫山賊之手。
他是誰?鎮詭司司主段西北,段氏一族下一任的族長,區區幾個小毛賊,弄死他們不就擡擡手的事?
段西北随手在地上撿根棍,将段家的劍招舞出。
這時他注意到,山賊用的也是段家的劍招。易妗用的劍招和段家的劍招很相似,像是某種變體。
段西北歎氣,更笃定這是一場荒唐的大夢。易妗、山賊和他,用的全是段家的劍術,合理嗎?
很不合理,又很合理。
除了段家人,誰會知曉段家的劍術?
但他除了練過段家的劍術,還真沒鑽研過其他劍譜。如此說來,夢裡出現的所有人隻會段家劍術的原因,破解了。
怪他孤陋寡聞。
明日起,他會找點不同的劍法看,争取下次做夢,各門各派各出各招。
畢竟是在夢裡,段西北随意舞劍,橫豎做夢的人是他,他随便揮揮,直接把山賊設定成不善武功,大敗而逃就好。
他扭頭,看見易妗頭也不回的跑路,一夥山賊全被他攔下。
啧啧,易妗在他心裡的形象如此不堪?碰上前來救援的夥伴,居然不想着并肩作戰,反而是扔下夥伴直接跑路。明明他覺得自己很欣賞她,怎麼在夢裡把她想成這樣。
段西北沒來得及細想,因為山賊的攻勢越發淩厲,甚至越來越像段聖尋。
醒過來他一定要告訴阿尋,在夢裡,他當了山賊頭目。
段西北嘴角一彎,下一瞬,笑容僵在臉上,劇烈的疼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對面的賊人,砍了他一劍。
段西北還注意到,山賊頭領拿的劍,和段聖尋今夜出門帶的劍一模一樣。
痛的好逼真……
段西北吐出一口血,捂住胸口,好長的一道傷痕,唯有段家的長劍能劃出這麼長的傷疤,剛才再靠近一點,他或許能被斜劈成兩截。
借着月色,段西北終于看清對方的臉。
正是段聖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