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易妗剛一出門,見她們成群結隊,看着比往常更親近了幾分。
易妗步子邁大了些,追上她們,成功加入隊伍。
“喲,今日易先生起這麼早?”
“院子裡有口井就是好,衣裳晚上就洗了,哪像我們,每日趕早去河邊,洗了衣裳還得回來做早飯。”
易妗笑笑沒說話。
很快,她們開始了昨日沒法說的話。
“昨天那席面,看着排場大,其實沒啥。到了晚間第二頓,吃的都是中午的剩菜,一點新菜也沒加。誰家嫁閨女嫁的這麼磕碜?小氣巴拉的,還說嫁進中城。”
“易先生将來要住進内城,人家都不顯擺,她張狂個什麼勁?”
易妗攤手笑道,“我怎住進内城?沒門路呀。”
身側的娘子撇了她一眼,“成日來找你的那位,不是段氏的少族長?靖墟王朝,還能有比他更大的人?”
易妗:“您說笑了。”
“我是不是說笑,你們知道。”這位娘子哼哼道。
另一位娘子好奇問易妗,“易姑娘,外頭都傳你是段家的外室,真的假的?”她上下打量易妗一番,還和從前一樣打着幡出門算卦擺攤呀,沒啥變化。前幾日送來的金銀細軟倒是真東西,不過今天易妗出門的時候,她偷偷往裡瞧了一眼,啥好東西都沒見着,東西去哪兒了?
易妗正經給自己辟個謠,“外室那種話,以後嬸子們聽了隻當胡說。我正經人家,靠手藝掙錢,怎給人當外室?那些,都是酬金。嬸子們以後想算卦隻找我,我算的準,街坊鄰裡的,給大家一個優惠價。”
幾位娘子交換了一下眼色,原來是卦金啊。
這時,其中一位臉上瞬間挂上瞧不起的神色,“也就沈家才做得出這樣的事,明明是給人做妾去了,連正紅色都穿不上,倒在家裡大擺宴席,折騰的好似去人家家裡做正頭娘子。”
另一位接話道,“畢竟是中城,彩禮給的足,自然樂得在外城弄排場呗。橫豎中城裡的大房不會來外城,哪管她外頭如何折騰?”
“哎,說起彩禮,我倒記起隔壁巷子張嬸子家的閨女最近也出嫁了,她家啊,一個閨女算是白送。”
“怎麼說?”
“一吊錢,一根銅簪,閨女就嫁了。”
“張嬸子多能耐的一個人,也不和那家談談?”
“談啥?張嬸子家還有個卧床不起的老頭子,那家說好了,肯照看一二。能找個這樣的女婿不錯了,看病吃藥,無底洞,誰家兒子敢填這個大坑?”
“唉,也是難。”
“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一位娘子神秘道。
易妗豎起耳朵。
“家裡的閨女大了,就得看的牢一點。張家閨女是先和人摸進山裡,被瞧見了,彩禮才要的少。沒辦法,被人拿住了短處。”
“另一家也是缺大德。我看人說不定早算計上張嬸子,她家豆腐做的好,有門生意餓不死,家裡的老頭子這麼多年還吊着命,靠的不就是張嬸子賣豆腐?眼瞅着老頭要斷氣,在惦記她家的豆腐生意呢。”
“說到豆腐,要不我家今日炖一鍋豆腐吧,好久沒吃怪惦記……”
巷子不長,很快走完,易妗與幾位娘子道别,各自離去。
她偶爾會跟着走一段路,不為别的,隻是想聽點閑話。嘴角微微上揚,一路走去,興緻頗高。
天才剛蒙蒙亮,風微涼,易妗在路邊熟悉的攤子吃了碗馄饨,慢慢看太陽升起來。會這麼早出門的人,都趕着去幹活,沒人來算命。
等吃飽喝足,易妗還有時間在街上瞎溜達幾圈。熟悉的鋪面門闆打開幾塊,她也會上門搭把手,把門闆放邊上。果農拉車過來了,她會幫着推一把,臨走的時候,人家送她個梨表示感想。賣菜的蹲地上把菜排開,她挑挑揀揀,買了一棵大白菜。回家和粉條豆腐一起炖了,待會兒中午回家的時候記得再去切點肉。
等太陽徹底出來,街面上人來人往,易妗才回她的算命攤。
不遠處,一位農人牽了條肥肥的狗崽子,路過的人紛紛忍不住駐足多看幾眼。這條狗崽養的好,肚子和腦袋都圓滾滾的,肚皮快貼到地上了,四個爪子又短又胖,在地上跑的時候,憨勁十足,實在可愛。
很快,它身邊聚集了一群小孩子,圍着小奶狗,時不時摸一把,惹得小狗嗷嗷叫,隻得邁着小短腿跑幾步,跑到主人腳邊,離頑皮的孩子們遠一些。
農人牽着小狗一路走,一路笑,走到橋上,易妗注意到上面的動靜,擡頭看了一眼。而後,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一切隻是尋常。
隻聽農人笑道,“孩子們别淘了,真喜歡啊,回家把家裡人叫來把它領回去,這隻狗崽,我拿出來賣的,價錢你們看着給,我隻給它找個好人家。快去快去,回家去吧。”他把孩子們趕走,孩子們好像聽懂了他的話,紛紛跑回家,去問娘親能不能把狗崽買下。
賣狗的人在易妗的攤子邊上停下,看起來,準備在這裡賣狗。狗崽子圍着他打了好幾個轉,小家夥活潑的很,一會兒踢踢胖爪,一會兒搖頭晃腦歪來歪去,自顧自玩的高興。
這人五官平平無奇,隻一雙眼睛在臉上突起,顯示出和别人的一點不同。他頭戴鬥笠,看着像是剛從田裡回來。
他手上牽了根鐵索,粗粗的鎖鍊盡頭,拴着那隻白底黑花小奶狗,眼睛才剛剛學會睜開,又蹦又跳,玩鬧了沒一會兒,便累的趴在農人的腳邊睡着了。這會兒看起來有幾分可憐,那麼粗一條鎖鍊,鎖一隻沒斷奶的小狗,太委屈了。
易妗眉眼忍不住彎了彎。
仔細看,拴着小狗的鐵索與狗脖子上的鐵圈是個活扣,隻要拉對方向,鐵索會立刻脫落。
這條鎖鍊,旁人看隻看到栓狗,讓她看,她能看見鎖鍊在人手上舞的虎虎生風,宛若多出來的手臂,威勢難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