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天的夜是活的。

稀疏的月光映照在草木上，鬼影重重，背後露出張牙舞爪的影，随時要撲到行人身上。微弱的沙沙的風聲，仿佛也帶着尖銳的獠牙，伸出一條長長的有着倒刺的舌頭，隻待找準時機，一張口，将路過的人們囫囵吞入腹中。

兩個江湖人将白花籬打一通後，很是暢快的走進不見天，越走，越瘆得慌，總覺得有什麼在盯着他們。

起初，二人還聊得火熱，慢慢的，聲音消失，叢林裡的響動愈發清晰。

他們不自覺放緩呼吸，細聽林間的動靜，唯恐錯過某些危險的預警，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不知是風中的寒，亦或是心中的冷，讓二人身上泛起一陣一陣雞皮疙瘩，頭皮忍不住炸起。

“咻”

又厚又密的草叢裡，飛快閃過什麼，二人目光急急追去，月光僅有可憐的一點穿透進來，叫他們根本看不清。

他們不由得加快腳步，對視一眼。這一眼，沒瞧見任何，但他們好似又看到了彼此眼中森森的寒，心中不約而同的湧現一個共同的想法：

離開這個鬼地方！

“咻咻”

“咻咻”

“咻咻”

爬行動物飛快穿行的響聲在他們耳畔越發明顯，令人不寒而栗。

它們壓在草上經過，也許正在埋伏着他們。

終于，被他們走到一處空曠的地方，二人匆匆跑過去，月光終于能盡情的照在他們臉上。

此時，他們也終于看見處在何等危機中。

月光照亮彼此的臉，也照亮清涼的夜。

蛇。

是蛇！

二人渾身血液上湧，腦袋“嗡”一下炸開。

鋪天蓋地的蛇，它們紛湧而至，密密麻麻的鋪了厚厚一層，漫山遍野，将二人團團圍堵，沒有出路，沒有退路。

群蛇中，有一道人影緩緩而來，他們先是看見一個任性，緊接着，看見半人半蛇，再然後，一條完整的水桶粗的大蛇，來到他們面前。

黑白色的花紋交織，有着詭異而可怖的美感，懼意從骨子裡滲出來。

從大大的蛇頭上，他們看見了白花籬的臉……

“妖，妖怪！”

“啊！”

“救命，救命啊……”

二人驚懼萬分，全然找不到一處能逃離的方向，跪在地上扣頭謝罪，“我們錯了，大仙，放過我們吧，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我們不是故意的，求求您了，放了我們吧，求……”

他們語無倫次，卻隻見白花籬的臉猝然消散，大大的蛇腦袋張開巨口，鋒利的獠牙上流淌毒液，伴随着一股腥臭風撲面而來，他們的生命也到此為止。

蛇腦袋嘎吱嘎吱嚼着兩個江湖人的身體，蛇形和人形來回變換，白花籬嘴裡神經兮兮的念叨，“這幾年人越來越多，修行越來越難，人族的質量真低啊，什麼時候才能讓我吃上一個能讓我修為大漲的人？”

“我得好好掙錢，有了錢，才能買到精進修為的東西。在山裡吃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有了錢，才能買到靈氣濃郁的人吃，才能買到有靈氣的丹藥，靈氣，靈氣，靈氣要錢買，我要錢……我好缺錢……”

這個界位靈力枯竭，沒有修行的條件，道士隻知坑蒙拐騙，精怪也成不了大氣候。饒是白花籬五百年修為，吃人無數，算是為惡一方，依然算不得大妖。

因為它與人的差距，并不大。

人若是肯團結起來認真屠妖，白花籬也難敵。

例如今日，若來的人有一大幫子，全帶上雄黃和火把，白花籬斷然不敢出現。

可惜靖墟王朝世風日下，人族尚且互相屠戮不暇，妖族未必就比人族過分。

白花籬很難過，不知何時才能有修為大漲的機會，吃人還要躲躲藏藏的日子，它真是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