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雜的人,幹的全是髒活累活,打架的對手都是能和自己打的有來有回的那種。
哪像段钏啊,面對的敵人從來都跟蝼蟻似的,擡擡手踢踢腿就碾死了,簡單的很,還能順帶收斂一大波錢财。錢多事少離家近,日子十分惬意。
段钏強勢有主見,段鎮河隻需要跟在段钏身後瞎溜達,就能有很高的地位,很多的錢。
他自認是個十分良善之人,尤其在段氏裡。
相較于殺人放火、強搶民女,動辄逼死誰全家的段氏族人來說,他純善的與别人格格不入。
段钏倒不大殺人放火,但他脾氣暴躁,稍不如意,對下人拳打腳踢。段钏不會把人打死,廉叔管着他,但打成半死半殘的概率還蠻大。
他就不一樣了,他脾氣非常好。大家都說他跟個泥捏的面人似的,打到他頭上都不帶還手。
這話有些誇張,打到他頭上他會直接殺人的,肯定不像段钏似的惦記着廉叔的耳提面命,一定要給人留口氣。
他的善良不止這一點,他還時不時到外城投喂乞丐和野狗,反正都是會動的玩意兒,人和狗沒什麼差。
他還不夠善良嗎?
世上絕無如他一般的良善之人。段鎮河自信的認定。
他半眯着眼,飛雪連天,多麼适合泡茶的好天氣,愣是被眼前這群不解風情的人破壞了。思緒越飄越遠,殺戮的場景逐漸模糊,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裡。
若是沒人來搶稅銀,此刻的他,應是在家裡走廊上找了個好地方,舒舒服服的抱了被子出來窩着。左邊溫一壺熱酒,面前燒一壺熱茶,右手邊是最愛的醬肉糕點。發發呆,打發一整日的時光。
他才不想學酸秀才一會兒下棋,一會兒吹箫,一會兒看書呢。人活着最快樂的時候,就是漫無目的的發呆打發時間,等它慢慢逝去的時候。
“噗!”
他神遊太虛,一時不察,血濺了他一臉,溫熱的鐵鏽味讓他徹底回神,更添幾分惱怒。
啧,真煩人呐。
擦幹淨臉上的血,再次睜眼時,一股狂風沖到他面前,讓他後退一步。
隻見一杆魚叉叉住段氏族人,從河裡打到岸上,狂吐鮮血,正好死在段鎮河面前。
臉上的血、手上的血,和地上的血,在段鎮河面前串聯一起,讓他心中升起一抹遏制不住的躁動,準确的說,是無法自控的憤怒。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他面前,殺段氏的人。
死便死了,死在他面前,他還能怎麼辦?!
他隻能出手殺人,他要被迫出手殺人了啊!
段鎮河神色一斂,氣勢陡然淩厲,存在感霎時間從零到滿,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漫不經心的表情消失,他的臉上寫滿被挑釁的憤怒,以及對諸人的鄙視。
他看三山四水寨的衆人的眼神,和王朝裡每一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樣,那就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裡,甚至沒将他們看作是和自己一樣的——人。
“山野賤民,也敢傷我段氏族人?!”
他怒斥,岸上的他,提一口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出去,在冰面滑行,繞着一艘船飛快畫了一個圈,衆人都沒回過神來的瞬間,他一劍劈出。
隻見船身上出現一周明顯的劍痕,龐然大物轟然倒塌。
船上所有人掉下水,船隻坍塌掉落的木闆砸到人身上,許多人來不及跳船逃生,已被頭頂砸下的木闆砸死。
從船上掉落的人砸穿阮魚冰凍的河面,掉到冰層下,被河水沖走,離開了掉落的洞口。等他們回過神的時候,已無法突破河面的冰凍層,被冰封在水下。
段鎮河殺人似屠狗,阮筏終于注意到他。
他正準備毀壞第二艘船故技重施時,阮筏提棍阻攔。
白鋼棍子攜帶水龍卷朝段鎮河襲來,隐約顯出一條水龍,龍吟在耳畔響起。
段鎮河擡手,直接用劍迎了上去。
劍身摩擦過棍身,擦出一道長長的火星。這時,阮筏陡然爆發出一陣強大的氣機,将段鎮河震退。
段鎮河在冰層滑行後退,所過之處,擦出一條深深的痕迹,冰面出現裂紋。待他站定之時,氣機外洩,受這股氣的影響,河面被凍結的冰層霎時粉碎,大塊大塊的冰在水上浮動。許多站在冰上打鬥的人們紛紛落水。
段鎮河把劍橫在身前,他的劍呈現冰藍色,氣息如浩瀚的深海之淵,風平浪靜之下,藏匿着恐怖的暴虐氣息。
“很久沒人讓我真正打過一場架了,所以我也不知自己究竟實力如何。跟在段钏的身後,出手的機會很少,我也很難遇到難纏的敵人。遇見你,實屬意外。”風雪掃過段鎮河的臉頰,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也無法辨别此刻他的神色。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給人一種窮途末路,又勘破世俗的感覺,他說,“但我并不高興,你們這些莽夫,總喜歡挑戰高手,一次次在生死存亡之際錘煉意志,以求劍術的精進。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多強的劍術,一直以來,我都想安安靜靜的過點小日子。”
“現在的我,有點激動,因為難得打一場酣暢淋漓的架。我又有點生氣,把我逼到絕境,這種感覺讓我難受。”他認真的端詳手中的劍,而後,将視線轉向阮筏。
“你是水中太歲,我也有鎮河河神之名,今日,何妨讓太歲與河神分個高下?”
段鎮河臉上綻出笑容,卸下僞裝,一直以來戴在臉上的面具被徹底撕下。
他是天驕,是未曾嘗過失敗的劍客。
“此劍名為飲海,希望你這水中的太歲,能接住飲海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