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沒将他放在眼中,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又能奈我何?饒是鎮守邊關,令異族聞風喪膽的伍氏又如何?在她段氏面前,不值一提。
段婒粉碎了伍懷信前半生的驕傲,讓他明白為何家中的長輩對段氏總是恨的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隻能任由段家人踩在他們頭上。
他心頭無法克制的升起一個念頭:段家,再也留不得了。
一個武力比伍家高,高到沒有任何一個家族能夠抗衡;
一個族人遍布高位,手眼通天;
一個對皇族毫無敬畏之心,甚至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走皇子的家族,再也不容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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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一邊隐閣與三皇子一黨大戰,另一邊三山四水寨還在和段铓鬥争。
好不容易趕走兩撥人,居然還有一夥不舍得走,讓段铓不勝其煩。
他是個大活人,不是戰鬥機器,長時間殺戮也會累。
殺人殺到麻木,殺到他開始逐漸忘記自己也是個人。
段铓對戰鬥無喜無悲,一貫以一種冷靜的态度應對。但這時,他心頭生出幾分厭倦,甚至升起了一些可怕的念頭。
一會兒想着,要不然直接把稅銀扔了算了,橫豎是筆不甚光彩的錢,被人搶走便搶走吧,且讓江湖鬧去。
一會兒又想,不行,他不能失敗,一旦失敗,他天下第一的名号便會被人恥笑。這是絕對不允許的事!還有兄長,押送稅銀是兄長交代給他的任務,他務必要好好完成,不能辜負兄長的期待。一旦失利,兄長要被太子問責,絕不可以!
他想把所有人殺光,可身為人的理智又在提醒他要控制自己。一旦變得嗜血好殺,徹底被殺意控制,人還是人嗎?
他又想要逃避,因為他真的很累了。從小到大,沒有人告訴他練劍是為了什麼,他追求天下第一,專心練劍,成為天下第一之後,才後知後覺,好似冥冥中有誰在期待,期待他成為一柄無往不利的利器。
是誰呢?
到底是誰?
溫熱的血早已濕透了段铓的衣裳。都不是他的血,死在他劍下的人,都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殺戮貌似有利于他的思考,許多平日裡不曾考慮到的問題,紛紛浮現在腦海中。
不對啊,這是不對的,他怎麼能這樣殺人呢?
難道該放手?
也不行。
不能放手。
他心頭陡然間湧起一陣惱火。為何對面的人還不放棄呢?明明已經死了這麼多人了,他們應該逃走了啊。
就這麼臣服在他的劍下,然後在天下廣而告之,他們輸了,他是天下第一,無往不利,戰無不勝,名副其實的,不許挑釁的——天下第一。
屍山血海中,段铓模糊了視線,他不再看,隻單純的聽,然後麻木的、出于本能的,将對他發起的一切攻擊抹殺。
他意識恍惚之際,水下突然出現許許多多的鐵鈎,勾着押送稅銀的馬車,往下拖去。
山上再次滾下山石和巨木,令人始料未及,打了個猝不及防。毫無防備間,死傷無數。
阮斧見狀,哈哈大笑,“寨主說的第三重埋伏原來在這裡,哈哈哈,我還以為她躲起來當縮頭烏龜不出來了呢!段铓小兒!受死吧你!”
三山四水寨的賊人此刻仍不死心,令段铓着實光火,來不及繼續思考心頭升起的那些許異樣。
段氏族人傷亡過重,不堪繼續戰鬥。
難道要眼睜睜看着這群水匪從他手中将稅銀奪走,讓他從此被天下人恥笑嗎?
會嗎?
一定會的。
所有人都會笑話他,帶上段氏的精銳,身負天下第一的實力。臨近承天城,甚至有無數接應的人。這樣的情況下,還被人搶走稅銀。
如此,必是他身為主帥實力不濟的責任。
強者,并不因依靠别人才能強大。真正的強者,從來隻有自己一人可以依靠。
他便是這般強大之人。
哪怕與整個天下對抗,也無人能奈何得了他。
段铓的眉心出現一抹金色,他的玄鐵劍此刻放出灼灼金光,耀眼奪目,劍身上湧現不絕的生機,浩瀚磅礴的劍氣撲面而來,籠罩着這片山林,令每個人都感受到一股難以抗衡的灼熱氣息。
他們心驚膽戰,驚魂不定,隻看段铓握緊手中的劍,便無法控制的屏住呼吸,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不受控制。
有什麼東西排山倒海而來,明明段铓還未出劍,他們卻已被劍氣重重的壓制住。
“從今以後……”
“活着的人都要記住……”
“我的劍,是金戈鐵馬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