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曉在回程的高鐵上和沈一嶼說了她關于“靜海”改變經營模式的看法。
沈一嶼能夠理解,但所有的變化都帶着不确定性,他需要時間去斟酌其中的利害關系。
林霁曉也沒強求,她知道如果真的要延長“靜海”的營業時間,并在晚上轉型為清吧模式,需要涉及到人員的調度、酒水調制的學習甚至于裝修方面的變動。
這些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還需從長計議。
高鐵到達目的地,他們回來的第一站不是自己家,而是林霁曉之前住的那個小區裡——馬小野和沈一嶼奶奶的家。
就在昨天,林霁曉總算知道沈一嶼一個大男人為什麼會在大夏天,隻有五天的行程裡帶上一個24寸的行李箱了
——因為他要給馬小野和奶奶帶特産!
他真正帶的衣服隻有兩三套,這幾天裡換洗着穿,行李箱裡百分之七十的空間全用來裝特産了。
打開箱子一入眼是滿滿的真空袋、打包盒和禮盒包裝,裡面有買給馬小野的老字号糕點、醬肉、酸奶等零食。
奶奶年紀大了不愛吃甜的,他就給買了些适合老年人喝的養生花茶還有一雙藍底繡花的手工老布鞋,放在奶奶房間門口的櫃子上。
這是一間老破小,保留着上個世紀流行的老黃風,很多家件上都留下了這數十年來的使用痕迹,但并不髒亂,可以看出是被人用心呵護着的小家。
整個屋子隻有兩個房間,小的那間給馬小野住,大的那間給奶奶住。
奶奶姓陳,平日裡閑不住,早上去公園遛彎,下午找老姐妹搓麻将,晚上跳廣場舞,一天下來安排得明明白白,這會兒人不在屋裡。
馬小野房間的門敞開着,一聽動靜立刻跳下床來。他嫌那破拐杖礙事,直接單腳跳着來到沈一嶼的行李箱前一屁股坐下。
“讓我看看這次又有啥好吃的!”馬小野兩眼放光,把那些特産一個個從行李箱裡拿出來放到地上,像是把他們都歸屬到自己的地盤裡。
但他沒有多拿,沈一嶼每一樣都買了幾個,馬小野一樣隻拿一個。
沈一嶼覺得不夠,又給他拿了幾樣,這才把行李箱關上,剩下的他還要分給周圍的朋友。
馬小野想留他們下來吃頓飯,沈一嶼拒絕了,舟車勞頓加上這幾天比賽心情一直緊繃,他隻想回去好好睡一覺。
林霁曉也是一樣,二人隻作短暫停留後便離開。
林霁曉回到出租屋後,洗了個澡就癱倒在床上,他們趕的是最早一班的高鐵,沒一會兒睡意就湧了上來,她很快睡着了。
醒來時,屋内漆黑一片,隻有點兒月光從沒有拉緊的窗簾縫中透進來,打在被子角上,帶來小小的光亮。
同月光一起漫延進來的,還有鄰居家炒菜時廚具碰撞的聲響和帶着煙火氣的家常菜香。
林霁曉睡意未消,翻個身打斷再次入眠,肚子卻在此時很沒有眼力見地響了起來——
“咕噜……”
她阖上眼打算将這點聲響無視,反正隻要睡着了就不餓了。
可無奈樓下傳來的菜香味越來越濃,連她自己都不自覺滾了滾喉嚨。
唉——
饞意最終将困意打敗,林霁曉帶着點認命般的無奈掀開被窩,下床換了套衣服。
她懶得下廚,随便洗了把臉,紮了個高丸子頭,框架眼鏡一戴就出門了。離小區不遠的街道上有幾家小餐館,她打算在那裡随便對付一口。
她戴的是一個裝飾用平光鏡,沒有度數,林霁曉向來少玩那些電子産品,視力被保護得很好。
大大的鏡框底下是一張素淨白皙的臉,帶着點兒未散盡的困意,眼皮兒半耷拉着,倒顯得有幾分高冷。
她來到一條大路邊,沿着街道慢悠悠地走着,思考着今晚是吃蓋澆飯呢還是吃面條呢,餃子好像也不錯,她很久沒吃餃子了。
她的視線順着路邊的招牌一個個看過去,最後餘光落在二十餘米外的一對男女身上,他們正向她迎面走來。
眼睛不自覺瞪大,幾乎是瞬間,她就認出了左邊的那個高個男人。
熟悉的輪廓,比着手語,甚至還穿着白天的衣服。
還能是誰?
眼看着他們越走越近,林霁曉轉身躲進她右手邊的店家,選了個靠中的位子面對着街坐下,她用菜單擋住下半邊臉。
心髒止不住地撲通撲通劇烈跳動起來,她把十二萬分的注意力都放在小小的店門口外,直到他們徹底走過。
男人比女人高了一個頭,她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面容
——那個男人就是沈一嶼。
頭頂的大電扇呼啦啦地轉着,把林霁曉的心緒攪成一團亂麻。明明是夏天最熱的時候,她的心卻如墜冰窖。
所以說什麼累了是假的,心情緊繃也是假的,他的衣服沒換,他根本沒有休息,說不定是剛到家就馬不停蹄地來找那個女人。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追到店門口,她看着兩人的背影逐漸走遠。
他們互相比着手語,似乎在說什麼有趣的話題,女人側過臉看他,帶着笑拍了拍男人的手臂。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一個拳頭,那是隻有十分相熟的人才能進入的親密範圍,林霁曉從未接近過。
沈一嶼單手拎一個透明塑料袋,林霁曉一眼就認出了裡面的花色禮盒——是行李箱裡剩下的那部分特産,塑料袋鼓鼓囊囊的,其中份量不比給馬小野的少。
她不想看了,但是腿卻像灌了鉛般無法撤離,眼神也像是有了自己的思想般執拗地追随那兩道身影。
她曾經無數次想過,沈一嶼對她好可能是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人。
或許如果是别的人,他也會對她這麼好。
可是當她真的看到有這麼一個人出現的時候,心髒為什麼奇怪地發酸呢?
她仔細想了想。
沈一嶼對她好的原因很可能是看她一個女生獨自出門在外,剛來的那幾天還遇見了麻煩事,出于對弱者的憐惜、對她遭遇的同情,才對她多照顧了些。
可他太溫柔了,他的那些細緻體貼很容易讓人産生錯覺,以至于使她陷入錯誤的情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