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春時分柳樹早已抽了條,二月春風裁剪出的綠葉抓着柔軟的枝條在空中輕輕擺動,輕靈又飄逸,一輛馬車沿着車轍徐徐向前,那些柳條就似在挽留行路人一樣搖擺着細嫩的枝條。
馬車裡的四個人,除了宋庭遇,三個徒弟則是由陳栩羽帶着憫黎和扶星在打坐調息,所以坐在馬車裡隻能聽到弟子們的吐納氣息和車輪碾壓過沙礫的聲音,其實倒也算是安靜。
不過這樣的安靜也未能持續多久,弟子們很快調息結束,謝扶星率先掀開了馬車車簾,一臉期待地看着外面。
“小師弟,你到底哪裡來的?”憫黎和他湊到一起,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又看了看外面的環境真覺得沒什麼好看的,“這也能讓你這麼高興?”
“我從出生就住在地下,為先祖前輩們守靈,沒見過這些,”謝扶星望着沿路花紅柳綠的風光,貪婪卻又真誠地想要記住所見的一切,“所以要多看看,嘿嘿……”
這年頭像扶星這般十五六歲還單純如白紙的人可不多見了,憫黎不禁想多逗一逗他:“诶,師弟,你說你是為流光劍仙他們守靈,也就是說你知道這些前輩們的墳茔在何處喽?”
“這些前輩都是那時的大能,”陳栩羽看了一眼自己在愣神的師尊,覺得他的情緒應該還可以,便向師弟師妹道,“若知曉他們的墳茔在何處,會去參拜的人肯定會很多。”
“參拜未必,盜墓的肯定不少,”宋庭遇一直關注着弟子們的狀态,聽到這忍不住插嘴道,“例如謝驚語前輩,你們說,如果有人知道了他的墳茔在何地,又會有多少人會去掘了他的墓,奪走流光劍呢?雖然神器認主,别人輕易不能用,但有那柄劍在,對持有者來說是否也能帶來諸多好處?”
“就是這樣,”謝扶星重重地點了點頭,“所以我們不能将前輩們的墓地告訴任何一個人,非常親近的也不行。”
憫黎指了指宋庭遇和陳栩羽道:“我們也不行?”
“嗯,”謝扶星肯定,随即思忖片刻,十分坦然且不害羞道,“除了日後願意陪我回家守墓的道侶。”
話音未落,其餘三人對視一眼,紛紛笑起來,憫黎邊笑邊贊道:“還别說,小師弟這樣的其實特招人稀罕,肯定很容易找到道侶的。”
謝扶星嘿嘿笑起來,叫别人看了也覺得開心:“不過,我現在還不找呢。”
“好了好了,專心趕路吧,”見謝扶星臉上浮上紅暈,宋庭遇舉起手裡的書,挨個往三個弟子頭上輕輕敲了一下,“你們年紀尚小,現在考慮道侶的事為時過早。”
“那師尊,你和師娘是什麼時候認識的?”謝扶星滿不在乎地摸了摸額頭,順着宋庭遇的話反問回去。
宋庭遇當然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遇到謝不棄的,他其實也猜測過是不是自己的記憶有損,用靈力自檢過,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生平都記得,唯獨失去了關于對方的記憶,想想還有些難以置信,所以後來他也開始懷疑謝不棄是否真的存在了,會不會是他的臆想?
無論他的記憶如何,弟子們的疑問都應該回應,有陳栩羽這個大弟子幫忙“打頭陣”,他已經積累了豐富的養徒經驗:“師尊忘了,你們也莫看過去,隻着眼當下,當下你們師尊我不是也沒有道侶在側?先好好修煉再考慮日後的事。”
是這樣的,他從拿到夢魂牽至現在,已經想得很明白了,這香他會燃,結果要真回憶起謝不棄也好,隻是一場夢幻妄想也罷,管它結果如何,他都接受。
“那是自然,”修煉就是憫黎最最想做的事,其他的她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修道之人不修煉幹什麼呢,弟子這便去打坐了。”
說完她就坐直了身體,盤起腿努力凝神靜氣,繼續剛才的動作,謝扶星見她那麼努力,也随之盤起了雙腿,臨了卻還是抵不過自己抑制了一路的好奇心和緊張:“師尊,我們此次去松州是要做什麼呢?我和師姐才剛開始學,什麼都不會,可能就隻會拖後腿了。”
正因如此,師姐雖然面上沒表現出來,但已經連續打坐好幾次了,她心裡肯定比自己還急呢,他謝扶星隻是普通人,師姐可是女娲後人,是名副其實的神族,如果沒幫忙還拖了後腿,她隻會比他更緊張和難過的。
陳栩羽安慰道:“不怕,有師尊和師兄在,你和師妹一根頭發絲都不會少的。”
這話對也不是特别對,宋庭遇溫和地摸了摸謝扶星的腦袋道:“所謂修道,道在何處?最淺顯明了的便是道在足下,你們自然該在‘行’中學,”他看了憫黎一眼,知道這孩子的着急不比扶星少,這般心緒不甯也難凝神靜氣,她能聽到他們的話,“此次之行乃是是松州道友傳訊前來告訴你們掌門師伯,說是有我的一位故人在松州作亂,非要見我一面才肯罷休。”
“啊,都作亂了,那我們為什麼不快點趕過去,”憫黎猛地睜開眼睛,着急得手忙腳亂要起身,奈何腿一直盤着,此刻正發麻泛酸起不來了,“師尊你和大師兄不是會禦劍飛行嗎,為何不直接禦劍前往阻止?”
“别慌别慌,”坐在她身側的陳栩羽趕緊攙了她一把,讓她穩住身體放松坐好,“作亂的人已經被制住了,暫時不會作亂,師尊是怕你們随我們禦劍不安全,這才坐馬車的,而且你們沒發覺這馬車比普通馬車更快更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