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庭遇心跳陡然加快,想也沒想就大步邁上前去,與舊時的自己擦肩而過,抓往站在最前的人,結果是抓了個空,他的手直接從對方的手臂是穿了過去。
此地是那鬼仙的心魔幻境,其中種種全部基于他的記憶所化,他執着于說謝不棄和宋庭遇是騙子,騙得他好慘,所以謝宋兩人出現在此倒也不必意外。
換作其他時候經曆這種被污蔑的事,宋庭遇絕對會冷笑一聲,而後一劍破了這幻境,絕不會浪費一絲精力在這裡,可現在不同了,他的目光一直緊緊盯着面前的人,這可是謝不棄啊!
他等了幾十年也找了幾十年的謝不棄啊。
說來居然有些可笑,他居然在别人的記憶裡邂逅曾經的心悅之人/道侶/妻……額,是什麼人呢?他也說不好。
人與人是相互的,他把對方當心上人、當道侶……,對方卻抛下他一走了之,所以如今,他還真不知該把對方當什麼人最合适。
面前的人終于收拾好了找到的東西,猛地轉過身來,宋庭遇思緒萬千,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正巧與他幾乎是面對面、臉貼臉地站着。
呼吸是下意識屏住的、身體是瞬間僵硬動也不動的、眼睛也是一下子瞪大的,唯獨瞳孔在眼眶裡震顫着,饒是如此,他還是沒看清楚謝不棄的的真實面貌,因為謝不棄還戴着個面具呢,全臉隻露了眼睛、鼻子和嘴巴。
他說:“找、找到了,我們回、回去,歇息吧。”
離得太近了,宋庭遇仿佛感覺到了他的呼吸氣息,因為現在的自己比謝不棄高了一個頭,謝不棄的氣息就輕輕沾到他的衣襟以及小片脖頸皮膚,像飛蛾飛近又很快離開,若即若離。
這當然是虛假的感受,謝不棄直接穿過他,走到幾十年前的宋庭遇面前,說話的聲音裹挾着淡淡的喜悅:“多謝,我們回,客棧休、休息一日,再繼續趕路。”
如何形容現在所看到的謝不棄呢?他應該已經及冠,頭發被打理得一絲不苟,一頂玉冠将所有發絲收束起來,身材略微單薄,束袖雀藍色衣裳裁剪合身,卻也顯得他更為清瘦,能看見的還有他的手,手指修長,但不算白皙,可能是過去修煉過于刻苦,右手上繭子很是明顯,聲音很好聽,隻是有點口吃,說話不順暢。
口吃對宋庭遇而言,當然不是什麼問題,甚至讓謝不棄在他心裡變得異常鮮活,畢竟很多人都可以打扮成他這樣,卻不是都具備口吃這個特點,現在每聽到謝不棄的一句話,都仿佛在他心裡刻下了一道年輪,想忘也絕不會忘了。
不完美好啊,不完美才算真實、才是真正的完美。
宋庭遇轉身看着過去的自己和謝不棄,見年輕青澀的他毫不顧忌自己的形象地伸了個懶腰,臉還因為打哈欠有點兒扭曲……總之看哪哪不順眼。
他之前猜測會不會是過去的自己惹謝不棄生氣,才讓謝不棄走便算了還抹去了所有存在的混迹,現在看來完全有這個可能,吊兒郎當、懶懶散散、站無站相,而且那時候的他還鬥字未識,一身的市井氣……
打住!宋庭遇忍不住在心裡提醒自己不要再往下想,他已然頭皮發麻了。
“如此甚好,而且此番我沒見到一點血,”年輕時候的宋庭遇一手按在自己的後脖頸上按着扭動兩下,對走在身側的謝不棄道,“不過你上次把我敲暈,害得我到現在後脖頸還有些疼。”
“那,等回客棧,我給你看、看。”
仗着比謝不棄高那麼一點,過去的自己将手按在謝不棄的肩膀上,攬着他道:“謝道長,看到了嗎?這才是解決此事後應該有的結果,你說的那些大道理,隻對講道理、人性尚存的人有用,更多時候是沒有用的。”
瞧這“賤兮兮”、得意忘形的模樣,哎還真是的,宋庭遇心梗不已,面對過去不甚成熟、還不夠好的自己果然需要莫大的勇氣。
“但你那樣,做,确實不該,”謝不棄應該不習慣任何人的觸碰,聳聳肩抖掉宋庭遇的手臂道,“很危險——”
“道長!”他們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打斷了謝不棄的話,回過去頭去看,正是幻境的正主鬼仙,他拱手相拜道:“二位道長請留步。”
包括真實的宋庭遇在内,三個人齊齊往向鬼仙,幾十年前的鬼仙距今容貌未變,氣質卻俨然不同,幻境裡的他說話小心翼翼:“小人想請二位道長指點迷津,望道長應允。”
帶着面具的謝不棄上前半步,不知想要說什麼,還沒說出口就被“宋庭遇”給拉住手腕阻止了,“宋庭遇”自己上前來清了清嗓子對鬼仙道:“萬分抱歉,我們還有事,指點不了你。”
說着他抓緊謝不棄的手腕就要走人,鬼仙消失一瞬又一下子跪在他們面前,揪住了“宋庭遇”的褲腿道:“二位道長,求你們幫幫我……”
别說他還真會抓,謝不棄的衣服上有護身法印,鬼魅不好沾身,唯獨那時的宋庭遇還是什麼都不會的廢物,雖然冷面冷心,看起來很不好惹,實則對比擁有絕對武力的謝不棄,最是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