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沒給謝棄故技重施的機會,衆人紛紛擡手往前撲夠,他隻能在衆力擠壓中先穩住自己,然而衆人高矮胖瘦,體質各有不同,當即就有人在搶奪中失了鞋,或者倒地被人踩踏,發出嚎叫,不過那聲音被更大的聲音蓋過,即便有人注意到也顧不得提拉一把,唯恐自己也倒地難起,遭踩踏劫難。
謝棄察覺到,不得已出聲大喊道:“有人倒地,不,不要再……”
但他的聲音一如那些呼喊被蓋過,便擡起頭來想讓上面的秦家人制止,定睛一瞧欄杆外裡站着的那裡還有秦家主人在,隻餘丫鬟和小厮看衆人撕扯搶奪,笑得前仰後合,直拍欄杆。
一刹那,他好似不在人間。
既是如此,謝棄不介意出手攪亂一切,他将法訣往那個紅繡球上一彈,将其定于空中懸着,上面的人取不到,下面的人夠不着。
衆人先是跳起來,見都拿不到卻沒有反應過來有外力控制,都紛紛開始向旁人借力,如此一來,倒地受到踩踏的人就更多了。
謝棄沒想到他都做到如此程度,這些人的貪婪之心仍舊未偃旗息鼓,反而變本加厲,他更加生氣,擡起頭向抓在欄杆上好奇不已的秦家下人們傳音喝道:“叫人來平息此亂!”
他本來想要将混亂的衆人定身,但他的法力不足以定住那麼多人,隻好解了紅繡球上的滞術,親自拿了那繡球,正準備飛身跳出包圍,突然就聽到了宋庭遇的聲音出現他身後:“道長,把繡球給我吧,我來幫你。”
謝棄轉身,任旁人撲向他或撞或抓,依舊挺直腰闆不動如山,隻眼神有些冷冷地看着宋庭遇,疑惑道:“你……”
細想也是,任他宋庭遇是不是想當人家上門女婿,人命總比上門理論更重要,謝棄這就将繡球遞給了宋庭遇,拔出配劍将他托起來,讓那些人抓不到他,拿到他手裡的繡球,自己再去就先前倒地被踩踏之人。
正是這當口上,去到三樓休憩的秦家主人回到了二樓外廊上,見宋庭遇踏劍立于空中,雖衣着粗鄙,面色黝黑,缺胳膊少腿,卻膽敢單足站于寶劍之上,氣定神閑的樣子,想來是有幾分本事,再不濟背後也肯定有貴人相助,如此若真可招至家中為婿,或者許個什麼别的身份,好處良多。
障眼法在兩天内有效,此時距離失效還有一個時辰,故而在其他人看來,宋庭遇還是一副斷手斷腳的尊容。
都有人亮出劍來了,清醒過來的人也就越來越多,瘋狂争奪的動靜漸漸平息下來,推擠壓力減輕謝棄就有了更為寬泛的活動空間,已經閃身到了先前倒地的人身邊,剛想要救人,忽地聽得樓裡傳來絲竹管弦之聲,其中以鼓聲最為突出,或疾或徐,抑揚頓挫,不過應該沒有人注意聽了。
奏樂之人不在廊上,對外面發生的事大概不知情,應是與秦家的一場交易,看着裡面的一炷香燃完了,緊接着就按計劃奏起《鳳求凰》來,謝棄聽着雖然不悅,也遷怒不到樂師身上去,歸根結底造就混亂的還是這秦家主人。
反正繡球是拿不到了,衆人因此完全歇了心思,終于想起了他們當中有人倒地不起,很快以謝棄為中心讓出一片地來,因為他正在查看受傷的人的情況。
受傷的不止一個人,因為有一個倒下必會絆倒另一個,傷得最重的就是最先倒下的人,他現在隻餘一息尚存,已經是回天乏術,氣絕就在頃刻之間,其他人雖然留得一條命,最後也隻會帶着終生的殘疾……
謝棄将靈力注入死者身體裡,想做最後一次努力,也無濟于事隻好放棄,站起了身對還圍着的衆人傳音擴聲道:“他們之死、傷與在場之人都有幹系,再不趕緊去請大夫來救治,諸位難道還想續鑄大錯!”
亡者大家都看見了,此時理智回籠不少人已經開始害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互相推擠着身邊的人,有的秉持着反正我沒有踩到他們的想法,已經悄悄走出人群默然離開了。
好在悅來客平日裡客人不少,有醫館就在附近,來得倒也十分迅速,秦老闆也使了家醫來幫忙。
可這怎麼能夠呢?謝棄擡起頭往二樓處直直望上去,才盯了秦家人那麼一下,樓裡鼓聲咚地響了《鳳求凰》一曲的最後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