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全都安靜下來,風從外面灌入堂内吹起衆人的衣服,它們便勉為其難地替僵硬的主人動了動。
人身攻擊謝棄可以完全不在意,這些年被人嘲笑結巴的時候多了去了,要全部都糾結一遍他早就瘋了,他在意的是一個父親怎麼可以如此對待他的女兒?怎麼可以完全不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裡?!
“人命,關天,”謝棄手中的劍靈光閃動,寒氣四溢,如果不是被他克制着不使出,對面的秦為仁可以在頃刻間被冰封,“我不,不管,那些傷者,是什麼身份,品性如何,也知他們是有過錯,但今日的事情因你而起,無論如何,你都不該,漠視他們的,性命……”
“你你你,你敢!”被一把劍直指命門,誰都受不了這樣的挑釁,秦為仁是見過許多場面不假,也還是後怕,現在腿都在打哆嗦呢,“聽你口音也非是本地人,那些個白丁與你有何相幹?要你來管這番閑事,給我滾出去!否則,别怪我不客氣了!”
“事涉人命,世有不公,便與我有關,”謝棄不想與他再多說,“你不,誠心悔過,我便要管,世間人人平等,你不能,不将他們當人,不能重男輕女。”
“還人人平等,笑話!來人呐,趕緊給我去報官,”秦為仁更忍不了一點了,“我倒要看看這個英雄道士,要在我這撒潑到什麼時候?敢不敢殺了我!”
話音未落,秦小姐突然沖了出來擋在了秦為仁的面前,橫展雙臂,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眼淚流得十分洶湧:“道長,求你手下留情!”
謝棄連忙斂了劍氣:“我,我……”
“道長,我不招婿了,請你帶着貴徒趕緊走吧,”秦小姐聲淚俱下,既是被吓到了,也是擔心自家父親,“那些傷者我替我爹爹去補償,我保證一定會補償的。”
手中的劍隻可指不公,不能傷害到弱者,謝棄沒想要吓到一個弱女子,他抖着手,劍便在秦家父女面前輕輕顫動:“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可以,招婿,慢慢挑選,正直良善之人,而非,将餘生,綁在輕飄飄的繡球上,被令尊當作,家當的附屬,交由一個陌生男子……”
“我知道了,多謝道長,”秦小姐哭着低下了頭,她何嘗不知道先前樓下的那些人為的主要是秦家家産,她就是一個由頭,是附屬,可她能有什麼辦法,誰讓她是個女子,就算學得經營之道撐起秦家,皇家會擇一個由女子當家的皇商嗎?世道根本不相信女人,這也是她父親所考慮的問題啊,“道長請你們快些離開吧。”
宋庭遇抓住了謝棄的手臂,輕輕拉了一下:“我們走吧。”
拉一下謝棄沒有動,他覺得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實在教人痛心非常,宋庭遇又拉了一下他,這一次說話的語氣也顯得淩厲:“謝道長,我看你是在山裡待久了,過于天真,不明白世上很多的事不是想就可以做到的。我們走。”
謝棄收了劍,無奈地轉了身,才踏出一步就被秦小姐叫住道:“煩請道長離開之後,莫與人提及今日在我家發生的事,也請你們稍待片刻,我讓人去取些銀子予你們當做補償。”
“不必了。”謝棄朝她行了一禮,接着快步走到院子裡,将自己的劍祭出,縱身躍于劍上,就要飛走,被宋庭遇眼疾手快地捉了衣角。
“我來找你是真的有事,”宋庭遇看着他臉上又氣又惱的表情,笑起來道,“帶我一起走吧,就當給秦小姐一個面子,莫讓我從她家大門處離開,引路人圍觀。”
笑話,若是秦小姐擋不住秦為仁,秦為仁為保全秦家名聲,或者氣不過今日受辱,派人來殺他,他孤身一人怎麼敵得過?本來他來給謝棄送東西的,現在必須纏上對方了。
謝棄扭過頭去,不看宋庭遇也不說話,隻默默放平了劍,等着宋庭遇上來,宋庭遇上劍站穩,抓了謝棄的衣帶回頭對秦為仁道:“秦員外,道長雖然天真,說的話也不無道理,比起急急忙忙招個女婿來,不如好好教導秦小姐,她聰明又講道義,定能保你秦家再富個幾代,招個女婿來,恐怕你一離世,這秦家就指不定姓什麼了。”
反正纏上了謝棄就不怕了,宋庭遇索性又多說了幾句:“世上的富商巨賈海了去,秦家未必能被選作皇商啊。”
“何必,多言,”謝棄禦劍動身,“抓緊,我們走。”
他全速禦劍,隻在空中留下一道虛影,保證不會讓外面的人看清他們,就如同宋庭遇所說,看在秦小姐的面子上,全了秦小姐的一片孝心,也留一點餘地,保秦家顔面。
這一氣憤飛離,距離啟州城便太遠了,謝棄回過神後,連忙将宋庭遇放下來,怕他獨自一人不好回城,可落了地,看着宋庭遇那玩世不恭的神情,他又想起宋庭遇笑他天真的話,不禁别扭起來。
從下了劍,謝棄就背對着宋庭遇站着,雖然看不到謝棄的表情,但宋庭遇知道他現在肯定是欲言又止呢,所以就由他先來遞台階吧:“道長,别生我的氣了……”
“你,之前一直,在騙我!”宋庭遇話還沒有說完,謝棄猛地轉過身來質問。
“嗯?”看他那氣鼓鼓的樣子,宋庭遇一下子便明白了他指的是什麼意思,不過還是裝作不清楚,“騙你?我哪裡騙你了?”
謝棄直接挑明:“你之前,裝可憐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