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淮弈以往那雙冷清理智的眸子閃爍着不知名的光彩,菁薇知道,她在等一個答案。
“為了我,不值得。”菁薇輕輕捏着奶茶杯子,她看着珍珠在琥珀色的液體裡沉沉浮浮,她從未想過自認不堪的自己會被另外一個優秀的人這樣努力去追趕。
“值得,”淮弈的話語幾乎強硬,“我從來都不後悔。”
月光爬上菁薇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顫抖的陰影。
“别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下定決心般,菁薇突然笑起來,笑聲輕輕的滾落在夜色裡,“你口口聲聲說看過我的所有節目,可你知道嗎?我不是你想象的美好書法少女,我就是那種最讓人作嘔的人——用藝術當遮羞布,拿筆墨做交易籌碼。”
她死死盯着杯底浮沉的珍珠,仿佛那是自己腐爛的良心:“在那場《墨韻風華》節目的聚光燈下,我精心設計每一個筆觸,故意讓字迹帶着顫抖的美感,不過是想勾起那些有錢人的獵奇心理。”
風卷着砂礫打在兩人腳邊,菁薇卻渾然不覺,聲音愈發冰冷:“我寫‘大醫精誠’的時候,心裡盤算的是能漲多少價;潑墨畫《寒江獨釣圖》時,滿腦子都是怎麼把留白的意境炒到天價。那些謾罵我都受着,甚至我很享受,畢竟誰讓我是個為了錢連尊嚴都能踩在腳下的敗類。”
菁薇猛地擡頭,眼尾泛紅卻帶着扭曲的笑意:“你見過為了二十萬就自毀名聲的人嗎?見過故意把自己包裝成藝術騙子的瘋子嗎?”
菁薇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不僅見過,我就是。現在清醒了嗎?喜歡這樣惡心的人,你不覺得自己也髒了嗎?”
淮弈突然伸手扣住她顫抖的手腕,指腹擦過她掌心的月牙狀血痕:“所以你才故意在畫裡留下淚痕?故意讓落款的字迹洇開?”
淮弈望着對方驟然瞪大的眼睛,聲音溫柔得近乎虔誠:“别人看到的是你炒作的醜聞,可我看到的,是一個走投無路的人,把所有求救信号都藏在筆墨裡。”
“那二十萬,是你弟弟的救命錢,對嗎?”淮弈認真的看着菁薇的眸子,“告訴我好嗎,菁薇?”
風突然轉急,卷着砂礫打在淮弈手背,她卻渾然不覺。
菁薇的體溫還殘留在掌心,此刻卻看着對方站起身來踉跄着後退,後背撞上單杠發出悶響。操場的夜燈在頭頂明滅不定,将她蒼白的臉切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
“别再靠近了。”菁薇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方才還洶湧的淚水突然幹涸,隻剩空洞的笑意挂在嘴角,“你以為看穿了我的過去,就能觸碰我的未來?”她垂眸盯着地面奶茶暈開的污漬,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淮弈,有些路從一開始就不該交彙。”
“淮弈,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麼嗎?”她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反複打磨過,帶着自嘲的顫音,“我根本就不值得你這樣不顧一切。你眼中那個善良純真的我,不過是你為我精心編造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