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顧沉舟的辦公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看着手機屏幕上剛發出的微信消息,指尖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屏幕上 "許棠" 的名字旁邊,是一條未讀消息:"周三晚七點,當代藝術中心有個‘時空褶皺’展,有空嗎?"
這是他第一次以私人名義邀約,沒有項目對接的借口,沒有商業合作的由頭。自從慶功宴那晚在露台被許棠用 "合作夥伴" 劃清界限後,他反而更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需要一場完全脫離職場框架的靠近。
三分鐘後,手機屏幕亮起,許棠的回複簡潔得像她的人:"什麼主題的展?"
顧沉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迅速打字:"新媒體藝術與傳統工藝的跨界融合,策展人是你提過的那位留法藝術家。" 他刻意提及她曾在木匠鋪聊起的藝術理念,果然看到對話框裡的 "對方正在輸入" 持續了很久。
最終發來的消息隻有一個字:"好。"
挂斷電話的許棠靠在工作室的紅磚牆邊,指尖還殘留着銀飾打磨後的微涼。她看着窗外老城區的青瓦白牆,想起顧沉舟那句 "你有自己的世界,一個我很想走進的世界"。手機裡蘇蔓的消息彈出來:"顧沉舟居然約你看展?!釣系女王要收網了?"
她删掉打好的 "隻是看展",重新輸入:"可能是項目後續調研。" 發送後卻在心裡自嘲 —— 哪個甲方會約乙方看與項目無關的展?
周三傍晚,許棠站在衣帽間前,指尖劃過挂得整整齊齊的衣物。最終她選了件燕麥色針織連衣裙,外搭卡其色風衣,腳上是低跟的麂皮短靴。鏡中的女人素淨得像一幀淡彩畫,耳後别着新設計的 "銀杏" 耳釘,碎鑽在燈光下泛着微光。
當代藝術中心的玻璃幕牆在暮色中折射出粼粼波光。顧沉舟倚着車頭等她,穿着深灰色休閑西裝,少了幾分商場上的淩厲,多了些溫和。看到她走來時,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卻隻是淡淡開口:"比我想象中更适合看展的樣子。"
"顧總想象中我該是什麼樣子?" 許棠擡眼看他,路燈的光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陰影。
"穿着職業套裝,随時準備掏出設計稿的樣子。" 顧沉舟為她拉開副駕門,雪松氣息混着夜風拂過她的發梢,"不過現在這樣…… 更像許棠。"
這句 "更像許棠" 讓她心頭微顫。車子駛入車流,顧沉舟打開車載香氛,不再是慣常的冷冽雪松,而是溫暖的琥珀與香草味。"換了香氛?"
"上次看你在木匠鋪點了香草蠟燭。" 他目視前方,語氣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刻意,"覺得這個味道适合看展。"
許棠沉默了。她想起母親去世後,自己在空蕩蕩的家裡點香草蠟燭的習慣,那是唯一能讓她感到安甯的味道。顧沉舟怎麼會知道?難道他調查過?這個念頭讓她瞬間警惕,卻又在看到他專注開車的側影時,莫名地想要否定。
藝術中心的展廳被布置成迷宮般的黑色通道,LED 屏投射的光影在地面流淌,仿佛行走在時空褶皺裡。第一件展品是一組懸浮在空中的金屬裝置,随着觀衆的移動變換着形狀。
"像是用 3D 打印技術複刻的傳統榫卯結構。" 許棠停在裝置前,指尖虛虛劃過光影交織的 "卯眼","但内核還是老祖宗的智慧。"
顧沉舟站在她身側,看着她眼中亮起的光芒:"你好像對傳統工藝有種執念。"
"因為它們是有生命的。" 許棠轉頭看他,展廳的藍光照亮她的側臉,"就像我外公的木匠鋪,那些工具上的劃痕,都是手藝人用時間刻下的呼吸。"
兩人并肩走過聲光交錯的展廳,許棠會在感興趣的展品前駐足,輕聲闡述自己的見解。她聊到某件用老門闆改造的裝置時,會想起木匠鋪裡積滿灰塵的工作台;看到用傳統紮染工藝制作的影像裝置,會提到大學時和外婆學過的針法。
顧沉舟大多時候隻是聽着,偶爾提問,眼神卻從未離開過她。他發現許棠在談論藝術和工藝時,眼中會泛起他從未見過的光彩,那是一種與在會議室裡據理力争不同的、更本真的熱愛。
"這個展區的主題是‘記憶的物質性’。" 許棠停在一面由無數舊物組成的牆前,牆上嵌着老式收音機、搪瓷杯、木匠工具,"你看這個墨鬥,和我外公用過的幾乎一模一樣。"
她的指尖輕輕拂過玻璃展櫃,聲音裡帶着一絲怅惘。顧沉舟看着她微蹙的眉心,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像在木匠鋪那樣替她拂開額前的碎發。
許棠卻在他手伸到一半時,轉身走向下一個展區:"後面還有個光影互動區,聽說很有意思。"
顧沉舟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無其事地收回,心中卻有些失落。他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明白她的閃躲不是拒絕,而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
光影互動區是一個被鏡面環繞的圓形空間,頂部垂下 thousands of 光纖,随着觀衆的動作變幻出不同的色彩。許棠走進中心,光纖瞬間亮起暖黃色的光,像落入一片星光。
"像不像小時候玩的螢火蟲燈?" 她仰着頭,發絲被光影鍍上金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