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這麼想?”李祖娥不确定地問。
“這話該我問你啊!你當真不在乎殷兒的太子之位?”
李祖娥思量了一會兒,由衷道:“我在乎咱們一家人,但是我也知道春秋大義,所以也不得不在乎大齊的江山高家的社稷。”
高洋點頭,“你我夫妻同心同意就好。”
翌日高洋在學宮召集學士禮官講習《孝經》,朝臣們多坐而養神,諸子因高洋在場,不敢遊神肅然專聽,隻有高殷不但聽得聚精會神,時不時還記錄在案,不以為枯燥反而樂在其中收益良多。
高洋對他道:“你聽他們講了這麼久,有什麼要問的嗎?”
高殷鄭重地向國子助教許散愁請教:“我聞先生花甲之年未有妻妾仆從,敢問先生人生在世何以立身?何以自資?”
許散愁起身回道:“殿下,在臣青年的時候,從不沾染男女情事,專心研讀經史。因為臣相信讀書越多心中所思就越多,不會被世俗喜好所左右,無論世間多少變化,臣衷心信奉圖書經典,不知衰老将要到來,這是我平生之抱負。”
高殷聽了敬佩道:“顔回藏在屋中号稱貞節,柳下惠坐懷不亂,我看他們都不如先生,初心如一白首不娶。”
高洋不可置否,“這世上沒娶妻要讀書的不是他一個,我也向劉侍中請教一下?”
劉義隆起身行禮,“陛下,臣是凡夫俗子愛欲之心從不曾斷,隻因德薄力小不能避免房闱嬖情以至于争風起禍,到時妻妾兒女血親仇隙,所以沒有成家。臣曾在彭城自耕自食,朝夕之間不過兩隴地罷了,日月易逝春種秋收能蔽體裹腹此生足矣。”
高洋贊說:“這是百姓士民的真心話。”又指着身後侍立的拓跋焘說:“桃枝,他們是讀書人不娶妻,你是武人不娶妻,咱大齊文武兼備,你也跟太子說說!”
拓跋焘下意識看了劉義隆一眼,對高洋道:“陛下不知,臣十六歲北上跟随神武皇帝在此之前臣也生長在彭城,前魏彭城宋王與蘭陵長公主夫妻閑隙家無甯日,公主殺妾除胎,宋王毆主殺子,嬰孩都死于父母之仇,我都是親眼見的,彭城先屬南朝有民謠“遙望建康城,小江逆流萦。前見子殺父,後見弟殺兄。”
劉義隆聽到這裡隻覺得心痛如絞拿着笏闆擋住了臉,高洋也心有所感沉思不語。
拓跋焘看着階下的劉珉,心想,好車兒前生至親負你,血親殺你,連我也欺你,今生今世我就守着你,再不讓人傷你,如實言道:“臣不才一介武夫此生隻希望兄弟和睦生長一處,若有妻妾兒女怕要分家,臣舍不得劉大人。”
高洋聽到這裡笑了,點頭道:“你這話也對,隻是有些孩子氣。”轉頭對高殷說:“你把這三人的話記下來,回去好好想想人生之道。”
高殷回宮認真思考了一夜,第二天向高洋禀明,“兒臣覺得劉侍中與劉都督都是被人事所感,情事所懼,并不是真的堅貞自守,所以兒臣還是贊同許先生的人生之道,以人有限之力于經國之大道。”
高洋聞言怒而拍案,指着高殷問:“你是什麼人?”
“兒臣……”高殷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你是太子,還會是天子,你是人事之主,你在情事之中,你堅貞自守什麼?你是經學先生世外閑人嗎?”高洋質問。
高殷慌忙跪下,“兒臣失言少學,惹父親生氣。”
高洋看着眼前溫裕的兒子,冷道:“你起來吧,劍非飲血不開其鋒,人非曆事不堕其志,明日你跟我去刑部。”
高殷忐忑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