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傑不愧是金的兒子,剛學會爬行就能依靠野獸的直覺一路避開米特的追蹤,橫跨五十米土路飛躍四米長梯一頭紮進我的房間,我還在熟睡時他就咿咿呀呀地在床邊打轉,更甚時會就着被單攀上床,扯着我的衣領把我叫醒……
……叫醒是不可能的。
在鲸魚島這種幾乎絕對安全的地方,睡成豬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隻要我不想起床就沒有人能叫醒我。因此每次米特阿姨找到的時候,小傑已經精疲力竭地倒下,她都隻能看到床上呼呼大睡的兩人。
小傑逐漸長大,已經學會了走路到我家二樓,米特阿姨終于從一開始的氣悶到後來的無奈,她提議說:“不然妮茲來我們家睡吧?”
奶奶微微一笑,“不如小傑來我們家吧,我也有帶孩子的經驗。”
“不不不,婆婆這麼大了就不麻煩您了。反而是妮茲非常懂事又可靠,如果能過來的話媽媽也會很樂意的。”
我抱着熱衷于嘬着奶嘴的小傑,坐在一旁的闆凳上圍觀長輩的唇槍舌戰,這場鬧劇最終以十點鐘聲的響起而告終。我跳下椅子,把黏糊勁十足的小傑遞給米特,“船到了,我要去城鎮一趟。”
鲸魚島并不是與世隔絕的桃源,雖然隻要憑借島内居民身份證,就可以自由出入鲸魚島。
當然,大多數外來的貿易商觀光客等人隻能止步于港口,除非有原住民随同。因為地處三塊大陸闆塊的交界處,鲸魚島不論是航運或是貿易都可稱得上是國家物流的樞紐之一,隻是鲸魚島被富力士家族代代守護,港口在職業獵人的看守下,内外出入的嚴格審查将島内的原住民與島外物欲橫流的世界隔離。
——當然富力士的保護也并沒有想象中的這麼周到,從我穿越以來三年裡解決了數十次以上的偷渡者來看,金要麼是有意放任外敵鍛煉鲸魚島居民,要麼是身為守護者的不靠譜程度幾近于父親的身份……
“這次要去城鎮裡幹嘛?”
“今天是星期五,中午十點到十二點之間到達甜品店的人可以特價購買他們的招牌菜魔方蛋糕。”實際上,我為數不多的外出都是因為心儀的商品打折。
因為父母會寄錢回來所以并不缺錢,臨近鲸魚島的城鎮上為數過半的商店我都辦理了會員卡……嗯,準确來說是打折卡==,無法改變上輩子的窮酸勁的我隻能用高價打折卡的存在來減輕購買同樣的高價商品時的愧疚感。
……話題扯遠了。
在最初幾次外出平安以後奶奶終于徹底放心了下來,大概也是隐約察覺到“我的小孫子好像并不會被别人傷害到”,她對我的外出再也不做幹涉。但就在我即将轉身的一刹那,小傑掙脫了米特的懷抱猛地撲了上來。
我下意識後退兩步,迷茫地伸出手托住小傑的身子不讓他滑落,被他硬質的發絲紮到下颌時,米特阿姨同時吊着眉毛大步跨上前,“小傑!”
你拉我扯的角逐開始,幼年小傑敵不過米特的大掌,最終又像彈簧一樣被扯了回去,我摸了摸揪皺了衣服,小傑的哭聲霎時回響在耳際。
“他是不是想跟我一起外出?”我不确定道。
“不可能!他還這麼小!”
“……但是我想,我能保障他的安全?”我盯着小傑尚且稚嫩的臉上盛着淚花的雙眼,鬼使神差之下竟然産生了帶他出去走走吧的念頭,雖然他還不會說話,但小男孩的直覺讓他明白我和他在統一戰線,非常熟練地蹭着米特的脖子撒起嬌來。
“這……”米特阿姨大概無法否認這個事實,她隻是個擔心孩子安危的“母親”而已,從後來的獵人開篇看來,她并不是一個會因為自己自私的愛而限制孩子自由的家長,而且隻是出一趟門——現在猶豫的原因大概是,五歲的姐姐帶着一歲的弟弟出門這件事實在是太過離奇了吧。==
發現她的動搖,我見縫插針地保證:“我會馬上回來的,小傑絕對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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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船發動,酷似鲸魚狀的葳蕤草木在視野中逐漸遠去,轉而代之的是雪白與碧青夾雜的浪花一陣陣沖湧上玻璃窗,海水的鹹濕味從甲闆侵入船艙,小傑拖着過長的黑色布褲,趴在窗沿上對着一望無際的海水興奮地大叫。
五月并不是忙季,船艙裡的人三三兩兩地打着瞌睡,坐在我們前面的乘客微直起身子把頭探了過來,我正要為頭一次出門的小傑擾人行為打太極應付過去,正前方妝容豔麗的女生忽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掩着紅唇小心地指了指小傑,“那是你的弟弟嗎?”
“……是的。”總有不好的預感。
“好可愛啊,可以讓我抱抱嗎?”看着她兩眼放光的樣子,我知道我的惡寒自何而來,我擡起的嘴角瞬間下墜,扯過小傑的後頸一把将他埋在懷裡硬邦邦地回絕:“抱歉,他認生。”
“……好吧。”看起來像正太控的女生沒有堅持,遺憾道:“看着挺可愛,其實一點都不可愛。”
那真是抱歉了,讓你産生了這種落差感。
盡管最初的興奮感在一個小時的船程中被減淡,但在我把小傑搖醒以後,他對着與靜寂安谧的鲸魚島截然不同的喧嚣城街再次歡呼雀躍了起來,像一隻掙開線的風筝一樣飛快地沖出去,姿勢卻由于年紀與身體的限制笨拙得可愛,陽光撒在幼童獨有的細嫩皮膚上,爛漫得宛若新生的雛菊。
但我是殘酷的監護人,我拽住他的胳膊,“不可以,要牽着我,不然會被怪蜀黍抓走。”
小孩子對大人(盡管我隻有5歲)的情緒變化非常敏感,他瞪大了眼睛與我對視片刻,最終慢下腳步乖巧地跟在我身邊。
忽視了路人或好氣或探究或憐憫(?)的眼神,我徑直走到熟悉的甜品店門口,腳邊的公告欄上用熒光顔料注明“五月一日星期五魔方蛋糕五折特價”,五月一日的綠色加粗字體有些晃眼,除了勞動節四天假期,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但又很快湮滅。
我購買了十幾人份的魔方蛋糕——街坊鄰居都需要代購。但在小傑面前忽然猶豫起來,小孩子似乎不能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坐在皮質沙發上,溫柔的乳黃色燈光打在洛可可風的甜品店内飾上,我摳着桌角邊的紋路,對服務員微笑:“請給他來一杯……牛奶?”
服務員心領神會,不僅為小傑提供了兒童座椅,還貼心地端上一杯他早就厭倦的奶粉沖泡牛奶。
“生日快樂!”繁雜的人聲中有着平淡而溫馨的祝福聲,我猛地醒了過來,擡眼看向氣鼓鼓的小傑,“過幾天不是你的生日嗎?”
小傑歪了歪腦袋,鲸魚島沒有過生日的概念,因此衆人也不在意自己的出生日期有着什麼獨特的含義,其實在原著中從未看過有人過生日,但即使是獵人世界,這樣平凡的慶祝儀式還是會在普通人中盛行。
按道理說,一周歲生日在我原來的世界不論在哪個國家都可以稱得上是誕生以來最盛大的儀式之一,更别提國内普遍被稱為陋習的滿月禮等等,但按今天米特阿姨的反應來說,我懷疑她連小傑的生日都不清楚…啊,畢竟是被金扔下就跑的可憐孩子呢==。
我牽着小傑離開了甜品店。
“小孩子一周歲要送什麼好?”在珠寶店的櫃台前,我踮起腳盡量做到能和櫃台小姐對視,她發現桌沿探出的腦袋後貼心地走出櫃台,半蹲着詢問道:“小妹妹是帶着弟弟自己出門嗎?好乖啊。”
鑒于她的服務态度很好,我也不介意裝裝不谙世事的小蘿莉,指了指黏在我手臂上昏昏欲睡的小傑,“他的生日,姐姐可以告訴我送什麼比較好嗎?”
工作人員面面相觑了一陣子,最後卻并沒有因為年齡和身高質疑我金錢的實力,耐心地展示商品講解了起來。
最後選定的是一枚銀制戒指,生日當天來取貨,除了戒指内側刻着花體G以外毫無特色。珠寶店的黑科技讓戒指可在17到22号之間調節尺寸,抱着戴不下去就一輩子挂在脖子上的念頭,我又提了在戒指上串了條吉瑞的紅繩的主意。
為什麼不選手镯,因為在我看來幹活的時候容易叮叮當當響的東西甚是麻煩,直接買項鍊的話像是小傑這樣戰鬥型男主角脆弱的脖頸上多一樣配件就是多一個弱點。腳鍊耳環就更不必多說。而銀制而不是金制主要原因是價格适中,而且金燦燦的大戒指看着太土。
想必這樣草率而又敷衍的禮物一定會被衆小言女主角吐槽,但,畢竟禮輕情意重……
一直陷入嬰兒作息深度睡眠的小傑終于在回程的船上再次醒來。
“……姐……姐?”
他爬到扶手上以後便定定地盯着癱在軟座上的我,清醒後眼神裡是大多數孩童不具備的專注,船艙内實在安靜,不容許我有聽錯的機會,我仍是覺得我耳朵出了問題,湊近道:“你說什麼?”然後指了指自己,“我是誰?”
小傑咬着大拇指,猶豫了半晌再次開口,“姐姐!”感受到我表情中的喜色後大概意識到自己叫對了名字,一隻手的食指幾乎碰到我的眼皮,再次重複時聲音清甜幹脆像是蘋果糖,“姐——姐!”
軟糯的嗓音牽動了心弦,好像湖岸層疊的蘆葦,一波波傳遞着一眼望不盡的松軟的浪潮,很快就填滿了心髒空落的每一個角落。
我雙目圓睜,一聲呼喚是一九九八年春末裡的第一份饋贈,他的存在對于我來說卻遠大于此,在經曆了一段提心吊膽的日子,血雨腥風的生活後,這樣柔軟而不失堅強的小生命竟令人恍惚間産生了塵埃落定歲月靜好的想法。
如果要按照奇犽的話來說,大概就是,“跟他在一起,我就會很開心。”
帶着達成開口成就小傑回到鲸魚島,我在五天後前往城鎮領取戒指。
吊着紅繩的銀戒内側在“G”的右側又多了一串字母“Bless”。
“米特阿姨,這個戒指一定要讓小傑随身帶着!”
第二天上午,我因為不明原因頭疼欲裂,默默癱在床上使用七色彩蓮恢複生命力時,聽到樓下奶奶和米特阿姨的對話——“真是的,小傑這孩子太不讓人省心了吧……睡着睡着就從床上滾下去了,還好沒出什麼事。”
“……”
果然還是把重金購買的技能收回吧。
被動技能『祝福』:當受祝福者受到□□傷害時,傷勢将以一定比例轉移至祝福者身上,傷勢越嚴重比例越大,當受祝福者傷重時,祝福者有一定幾率觸發死亡結局,受祝福者傷口痊愈對祝福者沒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