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遠遠護送懸黎母女回來的,默默記住了毅王府的位置路線,他遛鷹時便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毅王府附近。
海東青不喜人太多,自己飛了上去,他在後頭追,才在屋頂站定,便瞧見了不遠處看星星的蕭懸黎。
還不待他有所動作,那不知名娘子便爬上房來了。
兩個人喝酒談天,根本沒注意到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人。
一個不該出現但偏偏什麼都聽了去的人。
蕭懸黎不喜歡他,也不是為了與他成婚才前往北境,而是和親途中路經北境。
那是他在自作多情?
海東青也不飛不鬧,乖乖抓在他肩上,同他一起垂着頭回了府。
那她不喜歡他,怎麼肯去诏獄裡探望他?
那她要是不喜歡他,怎麼肯為他擋箭?
難不成是蕭氏三代以内的禮賢下士和大義胸懷全長在蕭懸黎一個人身上了嗎?
她為了蕭氏江山和黎民百姓才做到這個份上?
那還真是深明大義。
姜青野随手解了海東青的縛繩,任由它在府裡亂飛。
缺一角的月亮,慘白慘白地挂在天上,孤零零地,一點也不好看。
姜青野關上門,有點委屈,“那她今日還說她的事已經有眉目了,還能順便幫一幫北境,幫一幫我呢?”
不喜歡的話怎麼可以對外男這樣沒有防備,不管是誰她都該袖手旁觀。
一擡頭,海東青雙腳抓在窗外的鳥籠架子上,一雙豆眼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好像在嘲笑他的胡思亂想。
“你明天沒有肉吃了。”姜青野連窗戶也關上了。
過沒一盞茶又重新打開,窗戶下的書案上多了一個圓荷滴露為封的手劄。
“你我是一同聽見的,她雖句句撇清,但溫柔守禮的姑娘家,也不好說些私相授受的話來,也不像是全無情意的樣子,對嗎?”
海東青還是那般看他,沒有反應。
姜青野語含威脅:“你謹慎回答,答得好明天還能吃肉。”
海東青飛走了,姜青野摩挲這手劄的封皮扣,遲遲沒有打開。
懸黎次日同王妃一起用完朝食便進宮去了,大娘娘也才下朝回宮。
潇湘姑姑端了杏仁冰酪給姨甥兩個。
冒着涼氣的杏仁酪上澆着一點兒杏醬和桂花蜜,瞧着便甜膩膩的,但姨甥兩個都愛這麼吃。
大半個杏仁酪吃下去,大娘娘才覺得心裡舒坦了些,命人過來給她除冠更衣。
拆冠間隙,大娘娘還打趣懸黎,“女諸葛應承人家的事,預備什麼時候辦?”
“現在就辦。”懸黎也幫着卸多餘的钗環。
“鄧家娘子很好,很适合作陛下的皇後,母儀天下。”
大娘娘詫異地瞧她一眼,懸黎性子方正,應當說不出這個話來才對。
“不過不是鄧家二娘鄧奉如,而是鄧家大娘鄧韻如。”懸黎取出自己昨日晚間趁着酒興繪出的韻如姐姐相貌。
畫中人明眸善睐,柳葉眉櫻桃口,瞧着溫婉端莊。
大娘娘細細瞧了瞧,“倒是個齊整孩子,隻是這鄧家大娘不是嫁人了麼?”
懸黎糾正:“如今是孀居。”
大娘娘将剩下半碗酪慢慢吃了,“既是一家姐妹,前頭有個雲英未嫁的,隻怕這個難入陛下的眼。”
“這不算難事,是鄧家大娘前頭那丈夫壓不住她貴不可言的命格,這才早早沒了。”懸黎說得頭頭是道,“普天之下唯有陛下能壓得住這命格,讓欽天監去測算,也必定是與陛下良緣天定。”
“天定?”大娘娘點她額頭,“隻怕是人為吧。”
“呂相公已經擇了鄧家二娘,你隻管靜觀其變,這事保準能成,何必折騰?”
那鄧家娘子和姜家郎君又不知道,哪個能念她的情。
“姨母,我已經想好了。”鄧家大娘本就會進宮,母儀天下,如今不過是提早幾年,也沒什麼不好,還能叫她少受幾年公婆的磋磨。
在與她相交多年的思芃袖手旁觀的時候,是鄧家阿姐主動替她求了情,還軟語寬慰。
與小姜将軍有舊的鄧家二娘沒有膽氣去牢中看望他,在後宮如履薄冰的鄧家阿姊卻肯仗義執言。
在她和親那年,鄧家阿姐已經誕下皇子,入主中宮。
“但求無愧于心。”懸黎卷起畫軸放好,如同放下一塊胸中大石。
大娘娘歎一聲,為她還有這一片赤誠松了口“這事是你提的,你自去算計,成了算你的,敗了就得聽呂相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