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雁頂着一身酒氣與懸黎同路,非要給大娘娘請個安再走,到了垂花殿一會兒說那黃花梨的椅子打得好,坐着舒服,一會說大娘娘越瞧越年輕與懸黎好像一對姐妹,一會兒又說桌上供的蜜餞鮮果比他那裡的好吃。
總之是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懸黎當他是酒勁上來了,要歪纏着大娘娘撒嬌,請過安便退下了。
懸黎才退出殿門,大娘娘含笑看像耍寶一樣的雲雁,雲雁正色下來,“什麼都瞞不過大娘娘。”
正色不過一瞬,雲雁委委屈屈挨太後邊上去,“大娘娘,尋常小打小鬧地,我和元娘都敬他是陛下,受些委屈也不打緊,可到底也是皇室宗親,他這是把我們當什麼了?”
太後教養了三個孩子,隻這一個心思外露愛彩衣娛親,所以大半時候他要什麼東西,大娘娘都會答允。
雲雁細細将垂拱殿晚膳間的事說了,都不必添油加醋,也讓太後皺了眉。
末了他情真意切地替懸黎不平,“大娘娘,元娘在陛下那挨了罰,從不向您告狀,一心維護陛下顔面和陛下與您的母子關系,可陛下實在不識好歹!”
不識好歹都說出來了,大娘娘敲了他一下,“不許口無遮攔。”
“不過你說的這事哀家心裡有數了。”大娘娘也沒想到雲雁半句沒提自己和那溫家娘子,隻一心為懸黎說話。
“哀家會去敲打皇帝。”身為君主,總想用這種不入流的法子,還要她的元娘去給他平他的疑心。
這聖賢書也算是白讀了。
雲雁同仇敵忾,“大娘娘記得拿狼牙杵去敲打,亂世用重典,不然他不長記性。”
大娘娘笑出聲,“退下吧,猴崽子!”
福興公公喜歡這位妙語連珠的小殿下,笑盈盈地引着他退下。
圓荷姑姑扶着太後回内殿,太後的臉色沒有方才對着英王時好看了,“傳個信兒給呂宿。”
陛下最近過得太清閑了,多忙忙他自己的事吧。
皇城司已經向她禀過陛下今日的動向了,她也知道懸黎在計劃些什麼。
小姑娘難得攬些事,她不想插手的,既如此,她給懸黎添一把火。
讓陛下自去焦頭爛額,無暇顧及其他。
第二日一早,中書門下樞密院和三司,甚至還有姜家少将軍姜青源,能在陛下跟前露臉的臣子,一同給陛下遞了折子一同請見,但陛下知少将軍所為何事,并未允見。
陛下看着眼前堆疊如山的請奏,還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
呂宿作為衆臣之首,先給陛下請了個安,“陛下,昨日您去桑家瓦子了?”
昨日傍晚那一出人多口雜,再加上他命高德寶将那刻薄舉子綁了送京兆尹。
這事也沒想能瞞住所有人。
陛下望了眼底下神色各異的衆人,溫聲道:“難得休沐,便出宮走了走,怎麼了?”
韓相公叉手道:“昨日大相國寺萬國交易,加之瓦子上新戲,實在是人多口雜,涉事之人的身份已經洩露出去了。”
韓相公說得委婉,是在提醒陛下,鄧家大娘子和陛下,已經落到有心人眼裡了。
陛下垂首不語,他昨日賜了玉墜給鄧家大娘,但她并未将玉墜拿出來用,各府衙沒有領命的。
所以消息不是從她那頭走漏出去的,這般看,她是個守得住秘密的。
那就真如韓相公所言,是人多眼雜。
看陛下不語,呂相公遞了個眼神過去,陛下會意,屏退了左右,隻餘他們君臣二人。
“陛下,此女可納。”呂相公三朝老臣,能言旁人所不敢言。
他細細分析給陛下聽:“一則,她是兖州節度使鄧寬之女,她入了宮您便可将鄧寬之子召進殿前司,将鄧寬手中權柄分一分。”
兖州離京畿可近,比控制北境來得容易許多。
“您手上有了兖州的兵權,既分了節度使的權,又能節制北境,北境提的事,便可允可不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