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操場最南邊是一個小公園,公園裡有一塊池塘,養了五顔六色的鯉魚,天氣好的時候,常常可以看見不少魚浮到水面上吐泡泡。
望心亭就建在這個池塘邊上,郝烨已經數不清自己在這個亭子裡來來回回繞了多少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原因,她感覺自己手心微微有點發涼。看到蔣勝遠遠地走了過來,她從包裡掏出口紅,對着鏡子仔細地補了個妝。
蔣勝沖郝烨打了個招呼:“等很久了?”
郝烨忙把口紅收回包裡:“沒,剛到。”
蔣勝低頭看了看表,笑了笑:“剛好七點,我上課都沒這麼準時過。對了,你找我幫什麼忙?”
郝烨拿出自己事先準備好的甜品:“這是我今天下午做的,你幫我試試味道。”
甜品用很精緻的白色盒子裝着,上面系了一個紅色的蝴蝶結。郝烨拆開盒子,裡面裝着一個提拉米蘇。
“還有這麼好的差事?”蔣勝看着桌上的提拉米蘇,忽然想起上午跟孫家陽打的那個賭。
郝烨把提拉米蘇從盒子裡拿出來:說:“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生日?”蔣勝有點措手不及:“可是我沒有準備禮物。”
郝烨笑笑:“沒事,你幫我唱首生日歌就行。”
蔣勝面露難色:“可是我唱歌不好聽……”
“就當是送我的生日禮物,可以嗎?”郝烨看着蔣勝,眼裡透着一點期待。
蔣勝騎虎難下,隻好硬着頭皮開了口。
郝烨閉着眼睛許願,看得出來憋得很辛苦才忍着沒笑出聲。她吹完蠟燭,終于忍不住笑起來:“你們以前音樂是數學老師教的?”
蔣勝知道自己的唱歌水平幾斤幾兩,說:“其實是語文老師教的。”
郝烨把提拉米蘇切成小塊:“沒想到你還挺有幽默感。”
“你以為我開玩笑啊,我說真的。”
蔣勝笑了一下,忽然,他感覺一陣頭暈目眩。
郝烨盯着他,眉頭一皺:“你沒事吧?”
那種感覺轉瞬即逝,蔣勝搓了一把臉,說:“沒事,可能是這兩天沒睡好。”
郝烨遞給他一瓶水:“喝點水。”
蔣勝接過水,仰頭喝了一口。
“繼續說說吧。”郝烨看着蔣勝笑了笑:“關于你的音樂是語文老師教的這件事。”
蔣勝蓋上瓶蓋,說:“以前我就在我爸賣海鮮的市場附近上小學,學校裡都是一些工薪家庭的孩子,老師很少,一個老師需要同時兼好幾門課,所以我們語文老師就兼了音樂課,你看我現在的唱歌水平,就是這個老師給打的基礎。”
“今天這首生日歌,是我聽過的最好聽的生日歌。”郝烨說得誠懇,她垂下眼睛,繼續說:“跟你比起來,大多數人應該會覺得我的生活更幸福吧。從小到大上的都是最好的小學,初中和高中,周末還有私人家教教我彈鋼琴,每次逢年過節或者我過生日的時候,家裡的長輩就會說,郝烨快上去彈一首,好像我是免費去給他們演出的。”
蔣勝挖了一勺蛋糕放進嘴裡:“大人不都這樣,以前我還表演過耍猴。”
“大人不都這樣?”郝烨冷哼一聲:“為什麼大人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為所欲為?”
蔣勝見郝烨情緒似乎有點激動,趕緊打了個岔:“你看池塘裡面的錦鯉還不少,要不給你撈一條?保佑你今年過年回家不用再表演節目。”
郝烨的臉色終于“由陰轉晴”,答應道:“那你幫我撈一條,我有另外的願望要許。”
蔣勝指着蛋糕上吹熄的蠟燭:“你剛吹蠟燭之前沒許願啊?”
“不夠。”郝烨搖搖頭:“得多許幾遍,不然我怕這個願望會落空。”
蔣勝皺眉:“什麼願望?”
郝烨雙眼直視着他,沒有一點閃避:“我想跟你在一起。”
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忽的又湧了上來。
“等等。”蔣勝揉揉眉心,定了定神,說:“不好意思,你剛說什麼?”
郝烨絞着手指,正想再次開口。
蔣勝忽然“砰”地往前一倒,整個人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郝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蒙了,她伸出手碰了碰蔣勝的胳膊:“蔣勝,蔣勝?”
蔣勝一動不動,毫無反應。
突然,一個人影從草叢暗處冒出來:“蔣哥,你怎麼了?”
竟然是曾鑫。
曾鑫聽孫家陽說了他跟蔣勝打賭的事情,并受孫家陽之托親自來蹲點,還拉上了李澤杭一起看熱鬧。
誰知劇本正演到高潮,主人公先出事了。
郝烨也沒追究這兩個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隻是慌慌張張地說:“蔣勝忽然暈倒了,怎,怎麼會……”
“你先别着急。”李澤杭說。
郝烨聞言,稍稍點了點頭。
曾鑫皺着眉一個勁地喊着“蔣哥,蔣哥”,然而蔣勝仍是昏迷不醒。
李澤杭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拉開蔣勝的衣領,屍毒的傷口非但沒有痊愈的迹象,反而比之前黑得更深了。
曾鑫慌了手腳:“怎麼辦?120,打120。”
李澤杭拉住他:“沒事,他隻是低血糖,不用打120,我背他去校醫院。”
又讓曾鑫幫忙把蔣勝放到自己背上,然後又回頭對郝烨說:“你把這邊收拾一下,就回宿舍休息吧。”
郝烨擔憂地看了一眼蔣勝:“我一起去吧?我擔心他……”
李澤杭皺着眉:“等他醒了,我讓曾鑫通知你。”
郝烨隻好點點頭,說:“好。”
曾鑫連聲說着“放心”,然後和孫家陽一起小步快跑,跟到李澤杭後面。
李澤杭頓住腳步,往身後一睨:“你不是還有劇本讨論會要開?”
曾鑫急道:“那能有蔣哥身體重要?”
李澤杭閉了閉眼:“你為這個舞台劇準備了這麼久,你想功虧一篑?”
曾鑫眉頭緊鎖:“但是蔣哥……”
“小問題。”李澤杭扯扯嘴角:“我帶他去校醫院開個藥,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曾鑫無奈,猶猶豫豫,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等曾鑫走遠了,李澤杭掉了個頭,步履匆匆地往另一個方向走。
晚上的“鬼樓”漆黑一片,一盞燈也沒開,整棟樓大大小小十幾個窗戶,黑洞洞的,像是十幾雙幽冥的眼睛。
李澤杭背着蔣勝踏上樓梯,腳步聲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清晰。
月光在樓梯拐角處灑下銀色的光輝,李澤杭背着蔣勝走到三樓盡頭的辦公室,辦公室門窗緊閉,沒有開燈,但窗戶上倒映出橘紅色的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