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旭堯霎時瞪大眼睛,抓住趙醫生的衣領:“你說什麼?”
趙醫生像被拎着後頸的小動物,神色顯出一絲慌亂:“郝先生,我,我理解您,您現在的心情,但,但是請節哀。”
郝旭堯猛地把趙醫生往前一推,趙醫生猝不及防摔了出去,臉上的眼鏡“哐當”一下被甩到了角落。
馬洋忙去幫趙醫生撿了眼鏡,又把他從地上攙扶起來。
蔣勝盯着急救室門上已經熄滅的燈,仿佛是在喃喃自語:“郝,郝烨死,死了?”
李澤杭望着空白的天花闆,沉默良久。
“廢物,一群廢物!”郝旭堯的眼睛裡布滿紅血絲,脖子上青筋畢現。
郝旭堯罵紅了眼,醫院裡挂号排隊的一些病人紛紛往這邊看了過來。
馬洋讓趙醫生先走了,又去安撫郝旭堯:“郝先生,請您節哀順變。”
郝旭堯甩開馬洋的手,直接沖到急救室門口:“不可能,小烨不可能死,她肯定還在裡面,騙我,你們都在騙我!”
然而急救室的門被人從裡面鎖了起來,根本打不開。郝旭堯靠着門,緩緩滑落,整個人仿佛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瞬間癟了下去。
——
蔣勝、李澤杭、曾鑫和莊毅穿着一身黑色走進靈堂,郝烨的黑白照片擺在正中間,照片裡她的臉上挂着燦爛的笑容,一如她生前那樣。
雖然他們和郝烨不在同一個系,但因為蔣勝的原因,都多多少少和郝烨有些交集,于是整個宿舍都一起出席了葬禮。
四人在靈堂前三鞠躬,又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默哀片刻。
郝旭堯面如死灰地站在一旁,低着頭,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
四人正想往外走,許久未見的趙佳佳從外面走了進來,她和郝烨長得很像,無論是輪廓還是眉眼,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以至于蔣勝有一瞬,恍惚間以為郝烨并沒有死。
郝旭堯的頭慢慢擡起來,就像是一個被上了發條的木偶。他的眼珠子轉了一下,緩緩落到趙佳佳身上,然後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小烨,是你嗎?小烨。”郝旭堯沖向趙佳佳,緊緊抓着她的胳膊。
“我不是郝烨!”趙佳佳咬着牙,試圖把自己的胳膊從郝旭堯手裡掙脫出來。
郝旭堯讨好似的往前走了一步:“小烨,我知道你生爸爸的氣,爸爸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我跟你道歉,你不要離開爸爸好不好?好不好?”
趙佳佳看向郝旭堯,眼睛裡仿佛有一把火在燒:“郝旭堯,你還知道自己做了很多對不起郝烨的事情?”
郝旭堯似乎終于明白過來,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你,你是郝,郝燦?”
趙佳佳狠狠甩開郝旭堯的手:“我不是郝燦,我叫趙佳佳!從你和我媽離婚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有爸爸了!”
郝旭堯抓空的手握成拳頭:“我,我對不起你們……”
趙佳佳指着靈堂正中央郝烨的黑白照:“你最對不起的人,是她!”她走到靈桌前,抓起相框,拿到郝旭堯面前:“你以為郝烨是誰害死的?”
郝旭堯慢慢擡起頭,看着面前相框裡郝烨的眼睛。
“是你!”趙佳佳吼道:“郝烨是你害死的!”
郝旭堯往後退了兩步,眼神茫然無措地左右閃動。
趙佳佳不再多言,她把相框放回靈桌,深深地鞠了三次躬,然後轉身往回走,到門口時,她又停下腳步,把一個信封放在門邊的桌上:“郝旭堯,人在做天在看,希望你能贖回自己犯下的罪孽。”
蔣勝忙跟上她,李澤杭、曾鑫和莊毅也緊随其後。
蔣勝在門口拐角處拉住趙佳佳:“你這幾天怎麼都不見人影?”
趙佳佳回過身,看着蔣勝,淡淡地說:“回去處理一些家裡的事情,我媽最近身體情況不太好。”
蔣勝蹙起眉:“阿姨沒事吧?”
“尿毒症,之後需要定期去做透析。”趙佳佳靠到身後的柱子上,勉強扯了扯嘴角:“你們别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沒事,我多打幾份工,能養得起我自己和我媽。”
蔣勝歎了一口氣,又問道:“你剛才說郝叔叔害死了郝烨,是什麼意思?”
“郝烨是自殺。”趙佳佳說。
雖然還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但幾乎所有線索都指向郝烨自己,然而切切實實聽到這個定論,蔣勝仍是不由得心中一動。
曾鑫驚訝地說:“郝烨竟然是自殺?她那麼受歡迎,為什麼,為什麼要……”
趙佳佳冷笑了一下:“你們看到的都是她光鮮的一面,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麼不堪的另一面。”
曾鑫皺了皺眉,試探着問道:“不堪的另一面?指的是……”
李澤杭打斷了他的話頭:“郝烨為什麼選擇在體育場自殺?”
“因為她要複仇。”趙佳佳盯着靈堂,眼睛裡閃出一點晶瑩的光:“她要在郝旭堯面前,親手把自己殺死,讓他永遠也得不到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