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幹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蔣勝一聽“幽禁”兩個字立馬炸毛了,他不敢想象在現代這個法治社會,竟然還有人會對小孩子做出如此殘忍的事。
李澤杭俯下身子,再次朝孫一涵伸出手,用商量的口吻說:“一涵,你先出來,好嗎?不過如果你想自己先在底下待一會,那我就在這兒等你。”
孫一涵跟先前一樣躲在角落,謝震軒小跑過來,想再次鑽到桌子底下去帶她出來,但是李澤杭沖他搖了搖頭,攔住了他。
心理醫生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們想快點把孩子治好,但是以她目前的情況,還是不能操之過急。”她說着又翻了翻病曆本,說:“神經科醫生開的那些藥,按時吃即可,我這邊再給她開點安神助眠的藥,回去之後要多關注她的精神狀态。”
蔣勝仍是跟在三人身後出了門,他愣愣地盯着孫一涵的背影出了一會神,不禁握緊了拳頭,心想究竟是什麼人,忍心把這麼小的孩子關進暗無天日的小黑屋裡?
李澤杭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俯身在孫一涵耳邊說了幾句話。
孫一涵回頭看了看蔣勝,接着停下腳步,松開牽着李澤杭的手,然後又輕輕拉起了蔣勝的。
蔣勝頓時有點受寵若驚,心裡一軟,反手握住孫一涵的手。他盯着李澤杭的後腦勺,問道:“你跟她說了什麼?”
“我說,”李澤杭回過頭看着他:“隻要你牽住蔣勝哥哥的手,他就會帶你去買肯德基。”
“得。”蔣勝說:“我現在松手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謝震軒笑出一下:“因為我也聽見了。”
幾人說說笑笑走到寬俞亭,魏遠征迎了過來,臉上帶着幾分喜色:“我聯系了黎明兒童之家的工作人員,跟他們确認過了,孫一涵的确是這個孤兒院的孩子。”
蔣勝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個好消息,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握着孫一涵的手遲遲不想放開。他輕輕捏了一下,孫一涵的手瘦瘦小小的,骨節分明,像是一根一折即斷的樹枝。
“那現在就要把孫一涵送回孤兒院嗎?”
蔣勝不由得想要握緊拳頭,孫一涵輕輕“啊”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還握着她的手,忙松開手。
孫一涵似乎知道他并不是故意的,噘着嘴在自己手心吹了吹,又重新拉住他的手。
蔣勝心裡一暖,幾乎想脫口而出,要不先别把她送回孤兒院了。
但是她不回孤兒院的話,她又能去哪裡?孤兒院起碼可以保障她的衣食住行,就算條件再差,也總比太平間裡又髒又亂的樓梯底下好,但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竟然有些不舍。
謝震軒的聲音已經染上了哭腔:“一定要把小石頭送回去嗎?”
他沒喊她“孫一涵”,似乎隻要喊她小石頭,她就不是黎明兒童之家的孫一涵,而是他們認識的小石頭。
魏遠征低頭看着謝震軒,說:“叔叔知道你們是好朋友,但她如果不回去的話,她孤兒院裡的朋友們,也會很着急。”他半跪到地上,與謝震軒視線齊平,溫聲道:“所以希望你能配合叔叔的工作,讓叔叔把她先送回去,可以嗎?”
謝震軒的眼眶紅了一圈,眼睛濕漉漉的,他抽了抽鼻子,忍着沒讓眼淚掉下來,半晌才吐了一個字:“好。”
魏遠征拍拍謝震軒的肩膀,說了聲:“謝謝你。”他站起身,又問道:“神經科醫生怎麼說?情況如何?”
“我們帶她去看了神經科和心理科的醫生。”李澤杭面色微沉:“神經内科醫生說她受到過外部刺激,所以導緻了功能性失聲,而心理醫生說,她之前可能遭遇過幽禁。”
“幽禁?”魏遠征的聲音陡然變了調。
蔣勝不無擔憂地說出了最壞的可能性:“萬一就是孤兒院的人傷害孫一涵怎麼辦?”
魏遠征似乎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輕吐一口氣,說:“這件事等我們送她回孤兒院之後會查清楚,你們放心。”
不過蔣勝顯然放心不下,他放開孫一涵的手,說:“我現在就去辦理出院,你們等我一下,我跟你們一起去孤兒院。”說完,飛快地往住院部方向走。
李澤杭看着蔣勝的背影,明白他去意已決,于是回過頭沖魏遠征和馬洋說了聲抱歉,又說他們很快回來,言下之意就是要跟他們一起把孫一涵送到孤兒院。
“我也想去,我要送小石頭安全到家。”謝震軒的聲音忽然從底下冒出來。
李澤杭低頭,謝震軒正眨巴着兩隻倔強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李澤杭略一思忖,說:“那你去問問劉阿姨,就說我們倆帶你出去一趟。”
謝震軒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張開兩隻胳膊,興奮地繞着寬俞亭小跑了一圈,然後跟着李澤杭直奔住院部。
為了出院,蔣勝使盡渾身解數,醫生無可奈何,最終隻能搖了搖頭,在他的出院協議書上簽了字。
李澤杭幫謝震軒找到他的主治醫生,簽了臨時出院申請,又幫他跟劉阿姨說明情況,劉阿姨隻當他們是出門吃飯,便也同意了。
警車座位不夠,魏遠征便讓馬洋先回局裡,他自己親自開車送他們去孤兒院。
蔣勝幫兩個小孩拉開警車車門,謝震軒讓孫一涵先進去,讓她靠着窗戶,他自己第二個進,這樣可以挨着孫一涵。
謝震軒抓着孫一涵的手,望着窗外。以前家裡人帶他到醫院的時候,他總覺得從家到醫院的那段路特别長。但今天,他卻覺得從醫院到孤兒院的路似乎特别短,短到他還沒想好應該怎麼跟孫一涵告别,車便停在了孤兒院的大門口。
孤兒院看起來頗有年代感,大門兩旁的圍牆牆漆斑駁,露出灰色的内裡,兩扇鐵制的大門鏽迹斑斑,頂上是寫着幾個大字“黎明兒童之家”。
孤兒院院長親自在門口迎接,他臉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鏡,身上穿着一件長款風衣和深色法蘭絨長褲,将他的身形襯得高瘦挺拔。
見孫一涵下了車,他小跑兩步迎了上來,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俯身挽起她的袖口,似乎在看她身上有沒有磕碰的地方,接着,他蹙眉問道:“小涵,你這幾天上哪兒去了?我們到處找你。”
誰知孫一涵往後一退,猛地把袖子從他手裡抽了出來,然後轉身跑到旁邊的一棵樹下,俯身撿起一根樹枝,默默地在地上畫起了圖案。
謝震軒見狀,也跟了過去。
院長懸在半空的手一時不知該放哪兒,他收回手,嘴角微微抽了抽,臉上泛起一圈皺紋,說:“這孩子從小脾氣就比較犟。”
魏遠征望着孫一涵的背影,說:“小孩子嘛,沒關系,我們作為大人得多給他們一些耐心和陪伴。”
“是是是。”院長連聲應道:“這次多虧了你們,一涵才能平安回來。”
魏遠征低低地輕咳一聲,又擡眸看了一眼院長,似乎欲言又止。
院長眉梢一挑,說:“您看我上了年紀,糊塗了,讓您在這兒站老半天,魏大隊長您要是不着急的話,到我辦公室去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