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勝和李澤杭皆是微微一驚，因為林慧怡手裡的那塊雞血石幾乎和小石頭的一模一樣。

魏遠征像是擔心他們說漏嘴似的，急道：“這種類型的血石很罕見啊。”

林慧怡點點頭：“我跟我女兒分開的時候，我把一塊一模一樣的雞血石戴在她的脖子上，希望能夠保佑她平安。”

“你女兒現在幾歲了？”蔣勝終于忍不住問道。

“七歲。”林慧怡說。

蔣勝和李澤杭對視了一眼，換李澤杭開口問道：“您的女兒是不是一直跟其他人生活在一起？”

林慧怡沒作聲，似乎并不想提起這個話題。

“林女士。”魏遠征說：“您可以試着和我們說明原委，或許我們可以幫得上忙。”

聞言，林慧怡回過頭，深吸一口氣，艱難地開了口：“你們剛才也聽到了，我是個見不得光的小三，所以我女兒自然也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她閉了閉眼，繼續說：“八年前，我和沈家小兒子沈思皓在一起，後來我發現自己懷了他的孩子。沈家老爺子，沈世成這輩子最注重禮義廉恥，沈思皓擔心自己被逐出家門，于是和他的結發妻子，也就是剛才那個女人，一起逼我去把孩子打掉，但我還是把孩子生了下來。”

“木已成舟，沈思皓和他妻子都無可奈何，我原想自己一個人把孩子帶大，但我是個孤兒，當時身體又出了狀況，沒辦法照顧孩子。”林慧怡望着遠處，眼裡泛起一層晶瑩的淚花：“讓沈思皓和他妻子照顧我的孩子是絕不可能的，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沈老爺子的哥哥看我可憐，他膝下剛好又無兒無女，便決定撫養我那可憐的孩子。”

聽完林慧怡的自述，樹林裡寂靜一片，幾隻不知名的鳥驚慌地從枝頭飛起，高高地飛向遠方。

魏遠征忍不住動容，但最終還是說：“大概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了，你先回去吧，方便的話留個電話，如果事情解決了，我會聯系你。”

林慧怡手機号碼之後就走了，樹林裡隻剩下四人面面相觑。

“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小石頭在孤兒院？”蔣勝說。

“看熱鬧不嫌事大？”魏遠征說：“你想讓她和沈思皓妻子直接在沈老爺子的靈堂前打起來？”

“是啊，切莫沖動。”方緻青捋着胡須說。

“她不知道沈世明患阿爾莫茲綜合征的事情。”李澤杭收回目光，說：“如果小石頭真的是她女兒，那很有可能是沈思皓和他妻子一起，在沈世明患病之後，把小石頭送進了孤兒院。”

“爸爸！爸爸！”

一陣凄厲的女聲從遠處的靈堂裡傳來，四人聞聲，走出樹林，隻見一個年輕人攙着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阿姨從靈堂裡面走了出來。

女人的頭發披散下來，兩隻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她的兩隻腳軟綿綿地踮着地闆，仿佛飄在半空中。

正是剛才那個趾高氣揚，警告林慧怡的那個年長女人。

“爸爸，我都沒來得及見你最後一面！你讓我以後怎麼活啊！”女人邊哭邊喊，年輕人順勢将她放在了門口的長椅上。

女人靠在椅子上，哭聲漸漸弱了下去，她的頭發擋在額前，整個人仿佛一朵枯萎的玫瑰。

相比而言，年輕人看起來輕松許多，他看起來跟蔣勝他們年紀相仿，長得五官立體，高瘦挺拔。他百無聊賴地望着遠處，似乎想将靈堂裡的嘈雜聲隔絕開來。

蔣勝走過去，十分自來熟地跟年輕人打了個招呼：“沒事吧？需要幫忙嗎？”

年輕人看了一眼長椅上的女人：“不要緊，讓我媽哭一會兒。”

他說着朝蔣勝伸出手：“安東尼。”說完，忽的想起什麼似的：“不好意思，在國外待久了，習慣了用英文名，我的中文名叫沈子睿。”

“蔣勝。”蔣勝伸手和他握了握。

剛才，魏遠征一看是沈思皓的妻子走出靈堂，立刻抓緊機會将蔣勝推了出去，讓他上去搭話，然後三人見時機成熟，也走了過來。

沈子睿叼起一根煙，沖三人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蔣勝掏出打火機，半掩着幫他點了火，一簇橘色的火苗升起，将煙頭點燃。他收起打火機，沖沈子睿介紹道：“我們都是沈爺爺在醫院的病友，這次專門來送他一程。”

沈子睿皺眉道：“我爺爺居然會有這麼年輕的病友？你們這麼年輕不會也……”

李澤杭搖搖頭，淡定地編了個理由：“醫院有時候會組織病人一起活動，大家互相排憂解悶，我們跟沈爺爺是在活動上認識的。”

沈子睿吸了一口煙，說：“看來我還是太久沒回來了，都沒有你們了解我爺爺的生活。”

蔣勝明知故問道：“聽說沈叔還有一個哥哥？”

“對，我伯公。”沈子睿敲了敲煙蒂，說：“我跟我媽昨天半夜才剛下飛機，今天就直奔這裡，還沒來得及去醫院看他。”

“聽說你伯公和你爺爺生的是同一種病？”蔣勝繼續問道。

“他也是肺癌。”沈子睿吐出一個煙圈：“前一陣我舅舅給我們發來的消息，說我爺爺的病情比我外伯公的還輕一些，能做手術治好，誰知最後竟然是我爺爺先走了。”

蔣勝拍拍他的肩膀：“節哀順變。”

沈子睿擺擺手，說：“聽我叔叔說，我爺爺生前患有抑郁症，我伯公有老年癡呆症，我爺爺經常說把他的命換給他哥哥就好了。”

“你爺爺竟然說過這種話？”蔣勝不禁蹙起眉頭。

沈子睿又吐出一口煙，白色的煙圈在空中漸漸消散：“所以死亡對他來說也許算是解脫吧。”

良久無話，沈子睿摁滅煙頭：“我好像說得太多了。”他朝三人擺擺手，道：“謝謝你們來送我爺爺。”

魏遠征見他要走，忙拿出警官證，說：“方便讓我們和你媽媽聊幾句嗎？”

沈子睿臉上微微露出幾分驚愕，他朝身後看了自己母親一眼，說：“我媽媽跟什麼案件扯上關系了嗎？”

“算不上。”魏遠征說：“我們隻是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她。”

沈子睿想了一會，然後微微點了點頭，說：“好，不過她現在情緒不太穩定，你們……”

“我們會有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