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凱元不答。
“不認識?沒關系,那我給你科普一下。”方緻青說:“這個東西叫擺渡娃娃,是用來渡魂的工具之一。隻要将渡魂者和被渡魂者做成兩個這樣的娃娃,然後再将對應的真人放進棺材,最後通過渡靈這個媒介,就可以實現将人的靈魂渡到彼岸的願望。”
方緻青說完,又補充一句:“不過渡魂的前提是,渡魂者充當的是被渡魂者的燃料,也就是說渡魂者必須死。”
金凱元仍是定定地坐着,但方緻青看到他的喉結輕微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過了一會,他才咧咧嘴,幹巴巴地說道:“還是那句話,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沒問題,你可以繼續裝傻充愣。”方緻青眸光一轉,看到金凱元手上的創可貼:“你手受傷了?”
金凱元沒理方緻青,徑自把手放到桌子底下。
方緻青一挑眉:“你的創可貼好幾天沒換了吧?我可以讓我們同事拿個藥箱過來。”他沒問金凱元意見,直接扭頭對張超說:“去拿個醫藥箱。”
“不用……”
金凱元話音未落,張超已經出了門。
再開門進來的時候,張超手裡多了一個醫藥箱,他從裡面拿出創可貼,說:“手伸過來。”
他的聲音沒什麼起伏,明明是要幫人貼創可貼,卻像是警察逮住嫌疑犯時說“别動,手舉起來”似的。
“不用。”金凱元仍是把手放在桌子底下,完全不為所動。
張超卻十分熱心,站起身,将金凱元的手從桌子底下拽出來:“創可貼太久不換的話,對傷口不好。”
“真的不用,一點小傷。”
“小傷也要重視,萬一細菌感染怎麼辦?”
“沒那麼嚴重,不用……”
“嘶啦——”
兩人一來一回地拉扯,張超趁着金凱元沒注意,手上一用力,直接将創可貼撕了下來。
隻見金凱元手背上赫然出現一道紅印。
這道紅印既不像是被蚊子叮到所造成,也不像是普通的燙傷。
金凱元動作一頓,眼疾手快地從張超手裡拿過創可貼,正想按到那道紅印上——
“這是怎麼回事?”方緻青握住他的手腕,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手背。
金凱元“啪”一下,将創可貼按到了自己的手背上:“沒什麼,在家做飯時不小心燙到的。”
“張超,去把那本《論靈異之緣起》拿過來。”方緻青說。
張超得令,立刻開門出去,不到兩分鐘又走了進來,手裡多了一本書,然後遞給方緻青。
方緻青顯然對那本書已經爛熟于心,他迅速翻到書裡某一頁,指着書上的圖,說:“這個印子是不是跟你手上那個有點像?”
金凱元垂下眼皮,否認道:“不……”
“以‘渡靈’為介渡人者,名為‘擺渡人’。擺渡人借力于被渡魂者,将渡魂者引向生之彼岸,然‘擺渡人’每事于此,成者折壽一年,敗者折壽五年……”
方緻青自顧自地念着書中的話,全然不顧金凱元越來越蒼白的臉色。
終于,金凱元扶着桌子站起來,眼神似乎有點失焦:“如果你們今天找我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讨論一些不知所雲的話題,那我先走……”
“不好意思,你得再多留一會了。”魏遠征打開門,将一個證物袋放到桌上,袋子裡放着一個藥瓶:“認識這個嗎?”
金凱元垂眸掃了一眼:“這是沛言姐的?”
“不錯。”魏遠征兩隻手撐着桌沿,盯着對面的金凱元:“根據之前調查的情況,廖沛言的死因是癫痫發作,我們在現場找到的這個藥瓶,也證實了這一點。
金凱元唇角似乎微微彎了一下:“那不就得了。”
“但是。”魏遠征拿出一張單子,上面的字迹龍飛鳳舞,壓根看不清楚,但可以看清的是,單子上面“是否停藥”的那一欄赫然勾選了“是”。
“廖沛言在去世之前一個月,就已經停藥了。”
金凱元頓時瞪大了眼睛:“怎麼可能?我明明親眼看到……”
方緻青驚得嘴邊的胡子都抖了三抖,不過為了審訊能夠順利進行,他忍住了插嘴的沖動。
“看到什麼?”魏遠征自問自答道:“親眼看到廖沛言癫痫發作?沒錯,她是患有癫痫,但那段時間她聽說心理療法對癫痫有幫助,又剛好碰上了一個不錯的心理醫生,就停了藥,不過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金凱元垂下眼眸,沒再對魏遠征的話做出任何反應。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會查到這個嗎?”
魏遠征說着按下那支錄音筆的按鈕,錄音筆裡再次傳出那段安志的聲音,直到“你說你想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各個層面上的,所以我想你最渴望的應該是演技上的提升吧。”這句話之後,魏遠征按下暫停鍵。
“你覺得是什麼阻止了廖沛言變得更好?”魏遠征問道。
金凱元終于撩起眼皮,嘴角帶了一點戲谑:“她男朋友不都說了嘛,是演技,畢竟廖沛言的确沒什麼天賦可言。”
“對一半,但也錯一半。”魏遠征直勾勾地看向金凱元,接着說道:“演技固然是廖沛言要提升的部分,但作為作為一個公衆人物,她最渴望的是能夠擺脫癫痫這種随時可能發作的疾病,以及這個随時都可能洩露秘密的藥瓶。”他拿起桌上的證物袋,看向金凱元:“所以這個藥瓶,到底是哪裡來的?”
金凱元盯着那個塑料袋看了一會,往椅背上一靠,剛才眼睛裡的震驚、恐懼似是一下都洩光了,他頹然地低着頭,說:“你們應該查到了吧?”
“不錯。”魏遠征嘴角一彎,說:“這瓶藥是通過網絡平台購買的,買家的ID名為‘王炸’。”
金凱元低着頭,兩邊的肩膀也不自覺地往下垂了一點。
“網上購藥必須實名。”魏遠征揚了揚手中的文件:“剛剛我同事幫我查到了這個‘王炸’的真名,你覺得是誰?金……哦不,孫凱元同學?”